五月地衣相忆否
也许是久不逢雨的时日过长,也许是一次次的渴盼终归失望。心,不愿再等待里荒芜。于是,收了焦灼的目光,重回原点。意外发现——失了等待的心,收获了更好的宁静。人生有时就是如此:急急切切的奔忙,却总换来空梦一场,于是,有人气愤,有人悲伤,有人迷茫······其实,这时的人如同自我放牧。用了一条名曰“梦想”的缰绳,执了一根名曰“奋斗”的策鞭,只是缺少了放牧者的幽幽随意,被放牧者的漫漫闲散。于是,一次放牧,变成了一次放逐,身心俱疲。
忽然这几日,连绵阴雨,极度干燥的空气忽而开始湿漉漉的滋润,委顿的眼神也被滋润得水灵透亮,顾盼生辉。于是,草、更绿了,花、更艳了,天,更净了,似乎连鸟鸣也格外的明朗清丽!我知道,心,亮了!
课余,细雨中漫步。忽闻一阵喧闹,循声移目,七八个女生,分散在草地上,手里不停地捡拾着什么东西往一个银色的面盆里放。远视,随着忙动的手足,绿绿的草地上,移动着各色的群裳,忽而四向散开,忽而聚合一窝,忽而又这几点攒聚,那几点游离。像极了一群小鸟在殷勤的觅食。近听,阵阵细语轻笑间时不时夹带出一二高声的惊喜,透出实实在在的欢乐和喜悦。一时间,竟被这种纯真和欢愉撞得满怀遐思迷醉,不由自主的加入了她们的队伍。
原来,她们在捡拾地衣。
忽然间耳畔传来周邦彦的柔语轻问——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地衣,真菌的一类,常生于田间山野的草间。夏季,连绵的阴雨一下,不消几天,便一一蓬勃而生,一簇一簇,一窝一窝,星星点点缀满了草丛的缝隙间。许是生命的诞生太过艰辛,经历了反反复复的翘望和失望才等来雨的降临,于是,它们便把收集的一次次准备好又被压抑的绿一次性的尽情的宣泄开来,于是,那绿就绿得太稠、太浓,以致乍一看,以为是黑色的,待从草际间拾起,才发现是生命的本色——绿色,只是近乎墨绿!忽然想到烘焙好的铁观音茶叶就是这个模样。摊开来,呈叶片状,肥厚、滋润,弹性十足,放在手心,衬着肤色,似不规则的温润的墨玉。
每年的夏季的雨后,尤其梅雨时节,地衣便繁盛起来,尤其操场的矮草间,长势和数量更是喜人,以前只是听说可食,但不知做法,便几乎没有关注过。这几年,它们年盛一年,竟吸引了校外的妇孺或拿着一个方便袋,或挎着一个小竹篮,或捧了一个小面盆,欢喜着三五成群的一次次光顾,于是,便得了地衣的吃法。后来,也偶尔喜滋滋的捡拾过,清洗干净后,沥干水,配上大蒜、红椒、生姜等爆炒,一出锅,便见黑里透着星星点点的黄、红、绿、白,一律油润润的,观之秀色可餐,闻之香气诱涎,食之美味怡然。据说,还可以炖、煮,煲汤·······只是本人本来就懒,尤其不擅烹饪,对于饮食,只追求熟的、可食即可,所以,得了一法已经忙乱手脚,其他嘛,顾不上喽!
阴雨天太短,地衣太小,不但清洗尤其困难,而且入口也干涩无味。须待连绵的阴雨一周左右,它们方能大而肥而厚,捡拾快捷,清洗亦不费神,入口,清润里夹着淡淡的青草味、混着丝丝的泥土的气息。偶尔食之,新鲜而淡甜。久食或食量大时会觉寡淡无味的哦。但据说它们有药用价值,所以偶然一次在城里的饭店里见过它们,竟然20多元一盘!心下一惊,继而哑然暗笑:你以为穿上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哼!咱乡野多的是!然后就想起了鲁迅的话——物以稀为贵!
以后的每一年,五月的雨一下,便总忆及它们的面容,我知道,不久,它们就会成群结对蓬蓬勃勃的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便双目溢彩,心头痒痒了。
当然,对于它们,不是因为可食而喜爱。更多源自于它们的神奇——雨至而滋生、膨胀、蓬勃,阳出而委顿、收缩、消失,反反复复。忽悟:逢时则出,逆时则隐,适时而生!能审时度势,懂隐忍蓄势,擅等待时机,于是,小小地衣,在杂草的夹隙间,悄然蔓延成另一种昂扬的、繁盛的生命!
闹腾的生命喧响,你,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