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社员
野兔
冬日,是野兔命运的残酷期。田间只有枯草与麦苗,白日它们在田野上东窜西跑,为了填饱空荡的腹部。夜幕降临,闲着无事的人们,开着机动三轮车,牵着几条猎狗,带上矿灯,在寻找野兔的身影。
温和的冬夜,野兔在田野啃完麦苗,在野地里撒欢、蹦跳,天幕上的星星在不停地闪烁。几个健壮的大汉,带着矿灯,牵着三条猎狗,在田野间搜寻野兔的踪影。野兔是怕光的乖巧动物,它们在强光的照射下,一动不敢动地躲在田间一隅。大汉们用矿灯照射准野兔,就放开猎狗,猎狗在灯光的指引下,箭一般地奔向野兔,此时,野兔就是瓮中之鳖了。
野兔的命运,就是如此悲哀。
初冬,茅草在河塘边有丛生的模样,白色的穗头在淡淡的猩红叶片中摇曳。野兔躲在茅草丛里,眼看着麦苗的成长,麦苗是它们冬日的希望。
一场大雪来了,麦苗被覆盖,唯有小脑袋在不停地摇晃。此时,野兔爬在洞穴里,肚子饿得咕咕直响。实在没有办法,在雪地上跑一圈,就在宣纸上留下乱七八糟的梅花,没有一定规则得不到画家的赏识,没有什么赏识,野兔不计较,只是野兔的肚子,依然是饥肠咕咕。
春天来临,草木萌发,野兔眼前一亮。麦苗也顿时绿了许多,和煦的春风下,野兔在沟壑边散步,母兔就在风和日丽时节,发情了,交配、孕育、产崽,就在春天进行……
夏日炎热,野兔躲在沟壑的背阴处避暑,只有在晨曦蒙蒙时,它们出来匆匆吃上几口,填补肚子的空白。
秋日里,庄稼日渐成熟,野兔的幸福时节也来了,田野里,大豆、玉米、红薯。沟壑边,豆角,南瓜,茄子,野兔,在缤纷世界里穿行,沉醉在迷人的秋日里……
秋日,野兔的食物丰富,野兔肥胖,体内多脂肪。
此时,闲着无聊的人们,也盯上野兔这一块肥肉,他们牵上猎狗,从田野的不同方向,对野兔进行围猎,野兔在围猎、追逐下,胆战心惊地东躲西藏。猎枪没收了,他们养猎狗,买夹子,他们想出千方百计对付野兔。秋季,野兔身体肥胖,虽说有青纱帐的天然屏障,但有猎狗的追捕,夹子使绊,野兔的命运,日日旦夕。
人的口味,一旦转向野味,后果是什么样?我无法回答,还是默然不语吧。
山鸡
清晨,在去单位的路上,时常听到山鸡的鸣叫,低音而短促,继而,我巡视她的踪影,在田野间,她像是在散步,抑或是晨练,昂扬着头,羽毛整齐鲜艳而有光泽,好像是一位英俊的少年。
在沟壑边,田埂上,时常有山鸡在觅食,田间的谷物、嫩绿的麦苗、草籽、新鲜的草叶……是她们的佳肴。她们是田野间的生灵,自然就成人们心目中的野味,于是乎,在田野间,闲着无聊的人,就拉起大网捕获山鸡,山鸡性情活泼,善于奔走而不善飞行,奔跑速度快,高飞能力差,只能短距离低飞并且不能持久,所以,她们常常就被捕获,成为人们酒桌上的美味佳肴。
我去单位时,尤其是清晨,总盼望能遇见山鸡,远远地,看见她,在田间散步,抑或奔跑,心里总有说不出的高兴或满足。一日,在去单位的路上,发现一根雄鸡尾巴上的翎毛,长约四十多厘米,黑褐相间,自然是美丽的,我捡起来精心放好,带回单位放在办公桌的笔筒里,办公累了,读书倦了,总是凝视一番羽毛,或轻轻地用手梳理一番羽毛,这样的日子过了许久,后来,我怕别人在不经意间弄坏羽毛,或是折断羽毛,总是放心不下,最后又带回家,放在书房的笔筒里,心里才算放下对羽毛的牵挂。
一个雨天早晨,我去单位上班,刚到村口就看见:一个人手里提着一只被雨水淋湿的山鸡,原来漂亮的羽毛全被雨水打湿了,山鸡还活着,眼睛里充满着一丝求生存的希望,那分明是一种渴求的目光。我的目光好像是停滞住打量山鸡的光景,短暂的几分钟,心里就难以容纳山鸡的祈求。
走过好一段路,我依然在想着:山鸡迅速奔跑的本领,在雨天没有施展的空间。待会儿,山鸡的下场会如何,我不敢想象。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来到单位,心里总是感到不安。
山鸡的命运,在一个雨天就掌控在人的鼓掌间,我们的命运会有什么变故呢?我不敢想……
狗獾
北方的獾,主要是狗獾。我们的村北田野里,是一片坟地。具体说是,我们家族的坟地,三百余年的家族历史,坟头像一个又一个馒头,散布在田野间,这样就给狗獾提供生存的场所。狗獾前肢发达,爪子长,适于掘洞。它们就常在坟墓、溪流近旁、堤坝等人迹罕至的地方挖洞而居。狗獾的洞深达数米,曾发现洞内光滑整洁,有几个洞互相连通,巢位于穴道末端。秋季,我本族的三叔,闲着无事可做,天一黑,他就带上棉大衣到坟地里去捉狗獾,狗獾胆小,如遇危险会凶猛顽抗。
三叔摸准狗獾的活动规律,秋季活动最盛,每晚8~9点钟出洞活动捕食,拂晓回洞穴。三叔就每日每夜在坟地里守着,等着狗獾出来寻找食物。
狗獾的食性很杂,主要以植物的根、茎,玉米、杂豆、花生、瓜类等为食,因而,它们对农作物十分有害。三叔是一个本分的庄稼人,对狗獾的破坏庄稼行为甚是痛恨。秋季粮食作物多,当然,它们出来活动也频繁,它们瞄准秋季是一个收获季节,就出来啃食玉米、大豆、花生、瓜果等食物,狗獾除食农作物外,偶尔也捕食昆虫、蠕虫、蛙类、小爬行类、鸟和啮齿类小兽等。因此秋季的狗獾经济价值最高,毛皮质量好,狗獾油是治疗烫伤的良药。食饱后,再带回洞穴里,储存起来,它们有半冬眠习性,每年11~12月入洞,翌年2~3月冬眠醒来出洞活动,三叔对它们的生活规律早已了如指掌。
一次,三叔蹲在坟地里正抽着旱烟,火光在夜色里忽明忽暗,过了好一会儿,三叔的双腿蹲得发麻,正起身要走,忽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此时,他心想狗獾出洞了。此刻,他不敢吭声,竖起耳朵,仔细听狗獾的动静,这事,只听见狗獾迅速地窜出了洞穴,他还没有来得及张开布袋罩住洞穴口,狗獾就逃离出来,结果就在瞬间发生变化。虽说狗獾秋季肥胖,脂肪多,身体依然灵活。三叔依然徒劳而归。
三叔,在捕获野兔、山鸡、黄鼠狼……野兽上,是高手。在对付狗獾上,三叔是一位失败者。
为此,三叔将他用过的铁夹子、鸟网子、套子、筒子……捕获工具,统统丢弃在坟地边的沟壑里。
从此,三叔挥舞着牧羊鞭,哼着小曲悠闲自在了。
刺猬
夏日里,在柏油路上行走,偶尔,我们会看到一条蛇或一只刺猬的尸体,被汽车轧扁的尸体,躺在柏油路的中间。虽说我们对蛇的印象不佳,一般人,见到蛇,总是害怕,浑身是鸡皮疙瘩,心里自然不舒服。而对刺猬没什么恶意,我们总觉得刺猬挺好玩的,自然喜欢。
夏日里,一次雨过后,在草丛里,沟壑边,田埂上,总会遇见一个憨态可掬的刺猬,大人也好,孩子也罢。自然会戏弄一番刺猬,拿上一个小木棒,用力戳刺猬的身体,它就自然地缩成一个圆球,身上的刺,立刻竖起来,用来攻击对方。时间久了,刺猬发现对方并无恶意,又恢复原样舒展躯体,对方发现后,再一次戏弄,如此反复。折腾刺猬,人们玩腻了,好心人,放过刺猬,不再理会它;怀有恶意的人,戏弄够,又将刺猬带回家,关在笼子里,好说是喂养,其实是找时间折腾着玩。
刺猬虽是弱小的动物,却也像野兔的幼崽一样,关在笼子里,它会不吃不喝,拼死抵抗。人说:它们有野性,供养不活。
山鸡也是如此,关进笼子里,它会碰得漫头是血。身体日日消瘦,最后绝食而亡。
刺猬是杂食性动物,在野外主要靠捕食各种无脊椎动物和小型脊椎动物以及草根、瓜果为主,这分明是说:刺猬是有益动物。正如池塘、沟壑里的青蛙一样,而有人依然将魔掌伸向它们的躯体,扼杀它们的生命。
野兔也好,山鸡也罢。人们对它们的抗争看不下去,最后,又将它们烹调成为人们餐桌上的一道野味了。
世上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也有第一个吃西红柿的人,依次类推,世上也有第一个吃刺猬的人。
听说是用稀黄泥将刺猬包裹严实,放在火里烧,黄泥烧干了,掰开黄泥,刺猬的皮就自然掉了,一个肉团就出来了,一股浓郁的香味就扑鼻而来。
饥荒年代过去了,粮食丰收了,物质丰富了。馒头坊、煎饼店、面包铺,在各地林立。商店、超市的食品,更是一应俱全,人们甚至对比萨饼、三明治都吃腻了。大大小小的肉铺,也是随处可见。
此时,他们的眼光就盯在田野里的生灵们身上了。猎枪收缴了,猎狗来了,铁夹子出现了,鸟网有了。狡兔死了,走狗未烹。
贪欲,一旦占有人的全部思维,人比任何动物都可怕。贪欲,一旦成为捕获动物的工具,手段就比任何工具,高明十倍、百倍、乃至上千倍。
贪欲,是人类最大的杀手,也是最厉害的武器。
人们利用贪欲对付野生灵们的手段,比有形的猎枪、铁夹子、鸟网子、套子、筒子……工具更为可怕。
人们在绞尽脑汁或想方设法对付野生灵们时,就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人们被盯上时,后果将会如何?命运将会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