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老熊

小区的门卫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老熊坚持的最久。

那天我在门卫室等一个朋友，和老熊一聊，才知道他居然和我是正儿八经的老乡，于是空闲时，我经常和他摆摆龙门阵。

老熊属蛇，今年刚好六十，儿子也还在成都打拼，他闲不住，于是出来当起了保安，虽然一个月只能拿一千来块工资，但老熊自己之前买了养老保险，现在每月还能在老家领一千左右的养老金，老熊知足了。

那天大家刚好都休息，我约老熊一起去路边小店喝酒，老熊给我讲了他过去的一些事情。

老熊说，他年轻时当过兵，还在广西边境参加过对越自卫还击战，转业时，他被安排到老家乡上的计生办当公务员。

“这个公务员不好当呀，得罪人不说，还要干很多违背良心的事情。”老熊如是说，接着给我讲了几件他在乡计生办上班的经历。

老家有一户谭姓人家，祖孙三代单传，头胎二胎都是女儿，后来这家媳妇又怀上了，便躲到隔壁县的娘家把小孩生了下来，果然还生了个儿子。消息很快传到计生办，小孩还未满月，计生办工作人员便找上门来了，先是把谭姓夫妻强行拉到乡政府做了绝育手术，然后便是罚款。因谭家一时拿不出钱来交罚款，计生办便把谭家的粮食、还未长壮的年猪给拉走了。

回想起当时两位老人老泪纵横，两个小丫头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样子，老熊沉默了许久，深有感触的说，“自己当年随部队打到越南境内后，对敌国的老百姓也是秋毫无犯的，而我们对自己的乡亲们，为啥一定要这样做呢，他们犯了什么罪？”

与谭家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一户田姓人家家，因和县里领导有些关系，家里接连生了四个女儿，于是把其中两个女儿送到亲戚家寄养，并托关系请乡卫生院给田家大女儿出具了一份先天脑部发育不良的证明，田家便什么事都没有了。风声过后，田家照样把几个女儿接回了家。

这种政策明显是因人而异的，连一个管人口的部门都可以用暴力执法，都可以用对待敌人的手段对待老百姓，而对象却都是乡里乡亲，老实巴交的农民，老熊实在不忍心干下去了，老熊萌生退意，当时很多人都劝告老熊不要冲动，大家都是按上面意思办事，又不是哪个私人之间的恩怨，但老熊实在不愿意为眼前的利益而选择走这条欺负老百姓的光明大道。

老熊毅然决然选择了辞职，脱离了体制的庇护，老熊从公务员变成了普通农民，没有太多文化的老熊也只能和同村的村民一样，选择外出打工，从事修路，建筑一类的苦力活，几十年农民工当下来，老熊落下了风湿、腰椎颈椎等骨关节毛病，即便这样，老熊说他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