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想念麦子(作家选刊6期)
六月,异乡。
我想起了家乡的麦子。
哦,麦子,现在也已收割了吧?
我找了好久才找到几年前拍下的关于麦子的照片。我想写一首诗,和麦子有关,于是开始构思。我想了好久,我的嘴唇都被我撕下了一层皮,可是我还是不知如何下笔。照片上的麦子越是清晰,我脑海里的麦子就越发的模糊。
我像喜欢海子一样喜欢着麦子,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海子,于是我想象每一粒麦子就是一个海子。在阳光下,在风雨中,无数的海子一起唱歌,一起跳舞,可我总分辨不出他们是真正的快乐,还是悲伤,就像我时常分辨不出自己的喜怒哀乐一样。
忽然,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干枯的海,黄色的。烈日当空的海边,一个女人弯着腰,右手迅速地拾着什么,随后放进左手拎着的“蛇皮袋”里。她的身后跟了一男一女两个小孩(从相貌上判断,显然是兄妹俩),他们也娴熟地跟着女人做着同样的动作。
汗水从额头到脸颊,再到脖颈肆意流淌着,他们的衣服也早已被浸透。在茫茫“大海”中,他们来回走动着,重复着弯腰的动作,女人的影子成了唯一可以乘凉的地方。
看着手里的“蛇皮袋”一点一点鼓起来,直到不能再装下东西,女人才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绳子绑住袋口,扛到一辆28式凤凰牌加重自行车旁。装满东西的袋子,被女人牢牢地绑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女人左手扶着自行车扶手,右手抱起小女孩,让她坐在了自行车前面的横梁上,小男孩则是自己爬上去的,紧挨着妹妹坐着。女人推着笨重的自行车,左脚踩在脚踏板上,右脚在地上吃力地蹬了几下,随后跨过后座的袋子并踩起右边的脚踏板来,车轮才快速地运转了起来。
看着他们驶离大海的背影,我眼前的干枯的海,竟变成了一片已被收割了的麦田。而那个驶向远方的女孩就是我自己,那个女人是我的母亲,男孩是我的哥哥,自行车后座上的“蛇皮袋”里装满了黄灿灿的麦穗。后来我总是想起那些麦穗,我像喜欢海子一样喜欢着它们。我想象每一株麦穗就是一个海子,不管刮风下雨,烈日炎炎,他们都是快乐的。
六月,我又想起了麦子。但我觉得那又不仅仅是麦子,而是汗水,更是浓浓的母子情。
六月,我依旧写不出一首有关麦子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