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勾起时光里的浪花

还很小的时候，常常会在后院的菜地里看到你蹲着，抱紧自己。于是我知道，父亲又打了你。悲哀的是，我却只能站在远处，看着月光拉长你的身影，什么也做不了。现在，过去了十多年，你们的关系却并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有所增进，即使父亲已不能再打你。其实我明白，你也明白，你们的关系不过是由你们的孩子在维系着。

我一直以为你会选择离婚。你是那么的倔强，认定不合理的事情就要去改变。如果不是那时候家里真的太穷，养不了那么多儿女，你怎么会就这样嫁给一个陌生人，开始一段痛苦的婚姻。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不离婚呢，你和父亲的性格那么不和，关系那么差，还总是吵架……”你没有说话，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微笑着看着向我。当我迎向你的目光时，脑海中忽然闪过了许多埋藏在心灵角落里的画面。

那是我第一次生病，或者说是在脑海里留下痕迹最深的一次。天还很黑，你背起我，匆匆走出了家门。附近的诊所最近的离家也有好几公里，到处是崎岖的泥路。凭着天际几丝微弱的月光，你在黑暗中摸索着，一步一个颠簸，摇晃着走向前。我早已记不清生病时的痛苦了，但每当回想起那夜，我趴在你背上时那种从未有过的安心，却仿佛从未离开过。

还在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我发了高烧。当我放学回到家里，知道你已经睡着了时，心里忽然有点莫名的气愤，忍不住把你叫了起来。听到我病了，你急忙给我买药，熬姜汤……第二天，烧退的差不多了，我起床翻找着一本笔记，准备去上课。如果不是那次翻东西，偶然看到你的病例，我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你身体里长了肿瘤。迫切地想要说些什么，可当我走到你面前时，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只能呆呆的看着你。“怎么了？”你抬起头，发现我正在看你。“没事，我走了。“我有些慌张地推起车子，向门外走去。第一次，我不敢回过头看你。

那次我不小心删掉了你唯一一张年轻时的照片，你气急地夺过手机，狠狠的训斥着我，却终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擦掉我脸上的眼泪，轻轻地把我搂在怀里。你被夕阳染红的发梢和隐约中的一点泪光，我至今难以忘记。

多年后，我自己有了珍贵的回忆，并开始叹息那些逝去的岁月时，才明白为什么你会那么在乎一张相片。那是你曾留下的最后的青春的痕迹，承载着所有无论是伤感还是快乐的回忆。

我相信，你以前一定常靠在树下看夕阳变换，做着一个所有女孩都会做的梦。只是你究竟是以何种的勇气放弃了那些萦绕在梦中的美好与幸福，把花样的岁月都献给了那在襁褓中的孩子。“你还太小，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明白了。”我仿佛看见很小的时候，你在我临睡前，轻轻地拍着我的手，我听见你喃喃地说，“你一定要快乐、幸福的长大啊。”

……

从回忆中醒过来，我发现自己还半张着嘴，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了？”你疑惑的看着我。“已经没事了。”原本想像电影中那样问你：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你会后悔吗？但是我已明白这是多余的了，而且是对你最大的侮辱。

我想每个母亲都有一份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的感情。不仅仅是因为义务和责任，如果你在一个人身上倾注了十多年的感情，如果你从未想过能得到回报，如果你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他能过的好……天下间又有什么力量能让你割舍下相互之间的羁绊！我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被孩子抛弃，老苦无依的父母，宁愿孤独的活着，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孩子告上法院。因为即使孩子能放得下那份感情，能割掉那条相连着的脐带，但父母怎么能做到呢，怎么能呢……

当我又一次回首起这份陪伴了无数个日夜的感情，当我想起那些一直指引着我人生航向的话语，当我再一次看向那个把花季的青春都献给了我的女人时，我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若将来有一天，我有幸站在海边，捡起一颗曾被你抛落在时光里的浪花时，我相信那一定是整片大海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