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漩涡(四)

四

建强回到家时，父亲正向嘴里扒最后一口稀饭。看见建强进门，他立刻放下碗。

“你怎么才回来？”父亲冷冷的问。

“单位下班晚了。”建强回答时心有点虚，声音就小了许多。

“放屁！”父亲说着就把手里的筷子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那双筷子便暴跳如雷般得跳了起来，落到了建强的眼皮底下。“你下午根本就没去上班！”

建强看见父亲的脸上布满了黑云，仿佛雷雨大风片刻就至。他的眼神漫不经心的从父亲的脸上扫过，又落到了弹落到眼皮底下的筷子上。

父亲显然更加气愤了，站了起来，眼睛狠狠地瞪着建强说：“下午我和刘科长在矿上开会，他问我你生了什么病？怎么连单位也不能去了，是不是很严重？我当时就说‘他胡说，中午还好好的。’”

建强突然觉得自己的脸皮仿佛被人揭去了一层，呈现出一片肉红色。

“你说你下午干什么去了？”父亲依然在逼问。

建强用沉默反抗着。屋内的空气凝住了，像寒霜一样冰冷。

“他爸，孩子也许真得有要紧的事。”母亲放下正在收拾的碗筷，拉住了父亲的一条胳膊，生怕父亲会扬起手来。

“他有个屁事！”父亲依然盯着建强恶狠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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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也该让孩子吃口饭再问啊！”母亲一边把父亲往沙发上拽，一边让建强去吃饭。

“不吃了！”建强说着便跑到自己的屋子里，关上了门。

“你看看！你看看！现在翅膀硬了，我都不能说他了！”父亲用手指着门，微微地颤抖着。

“他爸，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你看孩子又不吃饭了。”

“不吃拉倒！饿他三天，他连砖头都能啃下了三块来！”

“你们爷俩都是一样的犟脾气！”母亲瞒怨地说。

“他都是你给惯出来的毛病！”

“怎么又怪我了？”

“怎么不怪你，从小你就惯着他，让他去学什么武术，后来怎么样？一天到晚和同学打架，现在上班了，又学会旷工了！你还惯着他！”

“那能都怨我吗？”

建强躺在床上，不想听到父亲的声音，用被子捂住头，可声音还是从被子的隙缝中挤了进来。

建强觉得长这么大，他一直都没体会到父爱。小的时候，父亲对他的教育就是训斥加拳脚。父亲一直都要求自己在班上挂上前三名，稍有落后，便是一顿训斥。为了使父亲高兴，他把所有的时间与精力都用在了学习上。别的孩子在外面玩，他只能坐在窗前向外看，他唯一的玩伴就是书和做不完的习题；每次和同学打架，不论是不是自己的错，都会招来父亲的一顿拳脚，那拳脚不仅痛在身上，更是痛在心上。他每次都要花很长的时间去抚慰那心灵上的创伤，就像一头受伤的猎豹，用舌尖不断地添噬自己的伤口。他觉得父亲的教育方式近于残酷，上中学时，他就开始反抗。一次次地反抗，一次次受着身体的折磨。但这始终没有磨灭他反抗的意志。

父亲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沉寂了，母亲用钥匙打开门，把一个馒头卷鸡蛋放在了床头，关门退了出去。

建强真得觉得有些饿了，起来把馒头吃了，便睡下了。

夜里他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梦：梦里父亲拿着鞭子在后面撵他，他拼命的跑，跑到小河边时，他看见了红梅穿着红色的戏服站在河边，长长的水袖与乌黑的长发被风吹起，飘逸在风中，他一把拉住红梅手急切地说：“红梅快跑！”谁知没跑几步，突然他与红梅一起飘了起来，飞过了那条河，飞过无数座青山，向美丽的夕阳飞去------他回头看着父亲仍然在奔跑着，追逐着。手里拿着鞭子气喘吁吁，眼神中流露出无助与无奈，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