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蒺藜花开花落

2013-10-22 18:45 作者:曾志敏 阅读量:397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引子

明天他就要远走,带着儿子,坐汽车到省城,然后乘火车。十多个小时的路程,去一个陌生的城市。

看人,看楼,看海,看蓝天白云?可曾也有匍匐满地的蒺藜花引来蜂蝶的追逐?

会在那个城市里吗?擦泪的手绢,满世界都是,哪一块上面有她离别的泪痕?

银铃般的笑声,随处可拾,可曾有山路间蒺藜花般的野味?消失很久了吗?泥土湮没了蒿草,江山又老了一岁。

儿啊,你即将陷入城市的浮华,见到那个城市,不要害怕,老是哭,是长不大的。死死盯住头发上插着蒺藜花的女人,那就是***妈,也是你襁褓中的梦。

……

(一)

现在他来到这个城市。

也是森林,遮天蔽日。所不同的是钢筋混凝土堆砌的,风来时,它不响;雨来时,它不动。

有飞鸽在楼宇的缝隙间盘旋,一块宽阔的草坪是它们唯一玩耍地。

小鸟失去自由,蜂蝶不见追逐那盆子里,池子里,瓦缸中的花儿,没有泥土气息。

整个城市和山区一样的是颜色。同样五颜六色,不同的是前者是着色,后者为原色。

苦儿说,他们的头发也跟我们一样,黄黄的,红红的。

是的,儿子,这里的人跟山里人一样,营养不良。

所有的车停下来了,怪异的眼神注视着他们父子俩,在一条横线的马路上,傲然前行。

这个城市里,还会有蒺藜花插在她头上么?

七月的阳光下,蒺藜花开满山坡。

黄色的一朵,娇艳活泼。

芳儿头上插着蒺藜花,问:“城里有蒺藜花吗?”

“傻瓜,城里哪有?”他刮她鼻子说,“到了地,写封信来,我会去看你的。”

“嗯。”芳儿应着,忽儿鼻子一酸,说,“苦儿,让我再看看苦儿!”

苦儿在他背上睡着了,她脸贴着苦儿,泪水滴在苦儿的脸上。

他说:“好了,好了,要赶不上车的。”

他用手绢帮她拭泪,说:“万一不行,就早点回来阿?”

芳儿点点头:“儿子就交给你了,你要小心照看呢!”

“没事,你就放心好了,只是你一人在外要注意安全哩。”

……

白白的云朵,悠邈的群山,这条红土羊肠道一直延向天边。

芳儿渐渐地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一年岁月。

(二)

没有人能告诉他,芳儿在哪里,正如他们没见过蒺藜花,也不知蒺藜为何物一样。

芳儿原先的住址,终日没有阳光,成了蟑螂、老鼠嘻戏的天堂。

现在的住户,一个四川女子,她不知道芳儿是谁,此刻站在白炽的日光灯下,对他说。

而外面的阳光正明晃晃的刺眼。

他一时没了方向,怎么办,儿子?

滚滚红尘,茫茫人海,哪里是***妈的栖息地?

他踟蹰在城市的边缘,不知道它有多大,多广,多深。

他深入其间,如同深入到原始森林腹地。

不问出口,不惧迷路。不找到她,他不打算出去。

儿呀,找到了***妈,你就找到了一生的出入口。

苦儿歪着脑袋看着他,一脸的无知。一句:“爸爸,我走不动了。”

走不动,爸爸背你,找到了***妈,她会来抱你,亲你。

“可是,妈妈在哪呢?”苦儿向往着,问。

“见过这个人吗?”

“知道她在哪吗?”

他手拿芳儿的十七寸黑白照片,一家家美发店,一家家旅馆问。

“啧啧,真漂亮啊!瓜子脸,弯眉,大眼,高鼻梁,薄嘴唇。”

“是啊,瞧这辫子,又粗又长。”

“名副其实的村里姑娘叫小芳啊!”

惊叹,赞美,嘻笑,什么表情,就是没人知道她在哪里。

“没读多少书,也没什么技能,人又长得漂亮,到这个城里来,她能去哪里?又能干什么?”街旁算命先生念叼、掐算着。

“去美容院看看吧,总之,凶多吉少,可怜!”

算命先生没要他一分钱。

他的心慌乱了。

天空有一半是黑色的,雷声从远处传来,要下雨了……

(三)

晚上。中国最大的散文网

一隐蔽的小巷,一色粉红色的灯光,朦胧、神秘、暧昧,混和着浓浓的香水味,令人晕眩。

“先生,按摩吧?”

“先生,打炮么?”

面对一群涂脂抹粉,妖艳放荡的小姐,他耳热心跳。

忙说:“我是来找人的,认识这个人吗?这里有没有她?”

一群人便围了上来,七嘴八舌。有的说好象在哪见过,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

老板出现了,骂散了小姐,驱赶他:“要找人到别处去,别影响我做生意!”

他固执地一家家问,又一家家的被赶。

有男人从晕眩的红色里进进出出;

有女人在放荡的淫笑中勾肩搭背。

他的女人会在这样的场所混吗?他不信,算命先生不过是推测罢了。

一弯新月挂在城市的屋脊,他神情恍惚了……

新月清辉下,山村的夜晚,宁静,安详。

月光从窗户里钻进来,朦胧中,男人和女人在床上颠娈倒风,气喘如牛。

月儿羞涩地隐入云层。

风雨过后,小屋陷入沉静。

女人腑在男人胸前,男人手挽女人。

都睁大眼,也不说话,似在回味搏击风雨的快乐与甜蜜。

女人说:“往后,我就是你的女人了。”

男人说:“我也是你的男人了。”

女人问:“是一辈子么?”

男人说:“还包括下辈子。”

四目相对。

女人幸福地笑了。

……

眼睛。

是苦儿天真无邪的眼睛。

苦儿问:“找到妈妈了吗?我要妈妈……”

他抱紧儿子,眼里溢满泪水。

(四)

人潮涌涌。

火车站像个巨大的兽口,吞进去又吐出来许多人。

他牵着苦儿在站前广场上来回张望,寻觅。

忽然,他眼前一亮,一个扎辫子的女人,背影像极了芳儿,正朝候车室走去。

他让儿子站着别动,自己飞快地跑过去。

“芳儿——”他拍了一下女人的肩膀,急切地呼唤道。

女人被惊吓了,回过头,一声:“干什么你,神经病啊?”

他的手慌忙缩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认错人了……”

他回到儿子身边,神情沮丧。

苦儿问:“是妈妈么?”

“别急,儿子,会来的,我们坐下来慢慢等……”

他说得有气无力。

各种各样的脚,各式各样的鞋,在他们眼前晃动,却没有一双脚停在他面前再也不挪动。

太阳从西面落下,

又从东边升起……

人流由稠变稀,

又从稀变稠……

已经三天了,希望,在三天里浮浮沉沉,明明灭灭……

终于有一双脚在他的眼前停滞不前,是双黑皮鞋。

他抬起头,仰着一张满是尘垢、憔悴的脸。

一个警察腑视着他,问:“干什么的,有身份证吗?”

一根警棍在腰间晃荡着,苦儿吓得直往他怀里钻。

“别怕,是解放军叔叔,好人哩。”他抱紧儿子,讨好地笑着,递上身份证。

警察拿着皱皱巴巴的身份证看了半天,说:“注意到他们几天了,……怎么回事?”

他忙说:“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职业的敏感,使警察高度警觉起来。

他把那张黑白照片递上:“找她,我妻子,孩子***。”

警察捏着照片不离眼,仿佛被上面的人迷住了,半天不支声。

他不知所措。有几个不明身份的人也围上来看。

半晌,警察轻轻说了声:“你跟我来吧。”表情异常严肃而冷峻。

他不明就里,急道:“同志,我没犯法呀,我只是找人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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