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哪里寻找您的嫁衣

导读：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她每次给母亲买的衣服，从样式到花色都在不断变化。都是城里最时兴的。尽管母亲每次都说，你看我在家烧火剥葱，地里来地里去的，哪有人家城里人穿得干净利落，这么花哨的衣裳以后少买吧。

依山而建的两间小屋，青石地基，土胚墙。不平整的天井里光秃秃地。门框上红对联，两扇简陋木板门上贴着大红喜字，院子里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小院就此生动亮丽起来。

这女子是村里大门大户司家长孙刚娶进门的媳妇。

山沟里人们盖屋都是依山而造。司家也不例外地在山根下盖了屋。老大老四老五和老奶奶住一个天井，老三和老二各住一个天井，屋都是一字排着。出入也算方便。长孙家的屋依山上了一层，就不太方便了。一条崎岖小路夹杂着一段石梯，将他家和爹妈叔婶家串连起来。

长孙媳妇就从这条小路往下走，到婆婆家里去。她穿一件桃红丝绸短袖褂子，上面绣满了牡丹花，浅蓝布裤子，一个文文静静，丁丁香香的十九岁新媳妇。她要去婆婆那里看看有没有啥活干。刚走进婆婆那个大杂院里，就见老奶奶坐树荫下乘凉，四婶五婶都在各自忙活着。新媳妇挨个问了好，又走到婆婆跟前，柔柔地叫了一声“娘！”，年仅四十二岁的婆婆没应，劈头就对新媳妇说：“不过年不过节，不走亲戚不串门，穿新衣裳摆摆啥？……”新媳妇在几个婆婆老婆婆的目光下感到无地自容。从此，那件桃红色绣满了牡丹花的丝绸短袖褂子连同她那颗心，压进了箱底。从此她不再穿红色衣服。

去年母亲来时，她领着母亲从一家老年服饰店出来，又进了另一家。一件件穿试，一件件对比，母亲怕麻烦服务员，总在她耳边说，差不多就买了吧，别麻烦人家了。可她就想给母亲买一件最合适最好看的衣服。

“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炎炎夏日，天井里，梳着两条小辫的小女孩，跳皮筋正欢。她穿一件桃红色短袖丝绸褂子，褂子上绣满了牡丹花。褂子已经被女孩穿得褪了色。女孩跳得满头大汗。衣服都湿透了。贴在脊梁上。她妈妈穿一件褪了色、袖子上打着补丁的花褂子，在切猪草，不时抬头看一眼跳得正欢的闺女，看着自己精心修改过的褂子，穿在那小身上，她笑出泪花的眼里，有一朵朵牡丹花，飞起又落下……

十几年后，女孩也做了新娘。一身红呢裙装，一双红色缀着金色亮片的红蜻蜓皮鞋，发簪上插着红艳艳的珠花，袅袅婷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母亲端祥着新婚中的女儿，满是老茧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嫁衣，连连说着，现在真好、现在真好。女儿搂紧母亲说，一切都过去了。

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她每次给母亲买的衣服，从样式到花色都在不断变化。都是城里最时兴的。尽管母亲每次都说，你看我在家烧火剥葱，地里来地里去的，哪有人家城里人穿得干净利落，这么花哨的衣裳以后少买吧。可是，她还是从母亲的眼里看出了那份喜悦和激动。她知道母亲是爱美的。

再几天就是母亲生日了，她又开始去逛老年服饰店，想再给母亲买件衣服。尽管母亲多次来电话说，给她买的衣服都很新，还没有穿旧，让她不要再花钱买。她逛了一家又一家，也没买到合适的。那件绣着牡丹花的桃红色褂子，总在她眼前出现，是那样的鲜艳、亮丽。让她无法不对小店衣服不挑剔。

逛了四五家，无一收获，又去西二路上海中老年服饰专卖店。挑来挑去，惊喜地发现了一件略带点红色，左前襟和后背上，绣着极近衣服颜色的牡丹花，九分的马蹄袖口也各锈着一朵，有点近似于母亲嫁衣的春装。

提着衣服走在暖洋洋的春光里，她想象母亲穿上它的样子。眼里就有了一层水雾。水雾在阳光下氤瘟出一朵朵红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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