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
导读:豆腐磨好了,馒头蒸好了,好像连过年要吃的菜,也全部打理好了。看着缸里泡的,墙上挂的,还有篮子里装的,有的时候,真的挺惊诧于母亲的精力,为什么总是在不停的忙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力气。
今天的最高气温,已经升到18度,暖暖的阳光里,满是春的气息。
脱下厚厚的羽绒服,整个人也仿佛从摇摇摆摆的大企鹅,蜕变成一只抖动着翅膀的小小鸟。
欣喜,莫名淌过心底。仿佛生命就要投入一场激动人心的改革。只是,站在春的门口,又有点怀念起冬的味道。人,好像就是这样,总喜欢在逝去的边缘,触摸昔时的记忆。
年,是在老家过的。老家广袤的天地,也滋长出无拘无束的年味。
儿子的汤:
还没走进家门,远远的,那浓汤的香味,就把嗅觉和味觉神经,调动得异常兴奋。儿子的反应最快,“什么味道这么香?”说罢,扔下行李直奔老屋。
老屋的走廊里,并排两个炉子,炉子上支着两个大锅。腾腾的热气,正沿着锅和盖的缝隙蒸腾着。
儿子围着炉子打转转,“婆婆,什么东西这么香啊?”(我们这里孩子都管外婆叫“婆婆”。)“蹄子汤,你吃吗?”母亲说着掀开了锅,顿时白雾弥漫,母亲又连忙用嘴吹出一条道,拿起筷子戳了戳,“好了,好了!”听到母亲的话,儿子裂开了嘴,捧起一碗汤,就在厨房吃起来。那样子,仿佛三天没吃饭。
“慢点慢点!”“擦擦,擦擦!”厨房里,祖孙俩忙得不亦乐乎。至于我,似乎不存在一样。
乐得清闲,撤离现场。
母亲的年:
习惯性的,前面看看,后面走走。
豆腐磨好了,馒头蒸好了,好像连过年要吃的菜,也全部打理好了。看着缸里泡的,墙上挂的,还有篮子里装的,有的时候,真的挺惊诧于母亲的精力,为什么总是在不停的忙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力气。
在我们的眼里,母亲的年,有些累。大概每年年前的一两个月,就开始为年忙碌。母亲过年,心中还有个一,二,三的谱。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腌制咸货,腌鸡,腌鸭,腌鹅,腌鱼,腌肉,数量和品种的选择,既要考虑父亲,弟弟,还要考虑小孩们,常常大块小块的,挂得整个走廊都是。融合了五香八角等各种香料的腊货,经过时间的炮制,在阳光下散发出一种特殊的香味。但是似乎是一种不成文的规定,这些腊货一定要到过年,乃至开春才吃。
然后要做的,就是磨豆腐,蒸馒头和打扫卫生。磨豆腐和蒸馒头,说的轻巧,但是却很累人。好在如今有专门做年蒸的人了,母亲的时间也有了些许的空闲。不过那些黄豆,那些馅,依旧是母亲亲手准备的。
空闲出来的时间,母亲就接上了第三个步骤---购物。超市里,菜场上,干货,炒货,水果,鱼虾肉蛋,大包小包,大篮小篮,大盒子小盒子,整车整车的往家装。忙累了,母亲也会发牢骚,我今年又提前准备了,可怎么还有做不完的事情!也是,由于每年春节,来家拜年的朋友特别多,从初二到父亲走,一直陆陆续续会不停。而其中的初四,又是我家传统吃年酒的日子,这一天全家人都得早起,从凉菜,炒菜,烧菜,甜点,果盘,一起动手,准备几桌。所以母亲的工作量,自然要比别人多。
说归说,手中的事情还是不能停。而当每次看到父亲点头,孩子们高呼再来一碗,那些客人连连称赞,或者一些主妇跑到厨房来问,这个是怎么弄得,那个是哪里买的时候,再看看母亲,已经满面春风了。倘若这时仔细听听她们的话语,好像已经在讨论下年如何准备了。
也许,人,就是这样吧,只要一声轻轻的认可,辛苦点,又算什么!那浓浓的年味,或许也只有自己的双手,才可以让她尽情地散发出来的吧。
我家的春联:
而至于贴对联,放鞭炮,那就是父亲的事情了。
父亲帖对联,是很讲究的。弹尽手上的烟灰,掖干唇边的茶渍,然后关门,测量,审踱。再左比比,右量量,近处瞅瞅,远处观观,有的时候甚至要眯上眼或带上尺,求得就是大门的对联贴的齐,平,正。在父亲认为,大门的对联既是一个家的门面,也象征着一年运气的初始,所以每到帖对联的时候,我们都显得非常隆重和谨慎。而对于父亲的指示,除了无条件的服从外,动作还要干净利索。他让你搬梯子你就搬梯子,他让你端糨糊,你就端糨糊,他让你到远处瞅瞅,你就要快速,且准确无误的去做,千万不能影响大局。
小的时候,常常为能参与贴大门对联的“小组”而感到神圣和骄傲,现在大了,虽然没有了曾经的那份兴奋感,但是贴对联对于父亲的重要性,还是知道的。轻易还是不敢有什么异常举动的,比如有小孩的也只得和小孩一起关在屋子里,以免孩子去破坏“现场”。
当大门对联贴好的时候,夕阳恰在枝头挂成一幅浓妆淡抹的水彩。深深浅浅的红,铺了半个天空,闪闪烁烁的烟花,也开始远远近近的5热闹起来。微微的风,拂过,那门前刚刚贴好的鲜红精致的剪纸(关于这个我不知道用书面语怎么说),便开始迎风飘扬。
父亲从梯子上下来,拍拍手,点上一支烟。看着烟圈中,眯成一条线的眼睛,我们也终于舒了口气。而那些被“关押”的孩子,早已欢腾着去帖那些不重要的地方了。
祭天香,放鞭炮,年夜饭,压岁钱,打麻将,看电视,守夜,时光的流转,就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悄悄地交替着。
父亲的雪:
这个冬天的主打色,依旧是白。
乡村那软绵绵仿佛被子一般平整无暇的积雪,引起儿子对雪的又一次冲动和幻想。他竟然整个人躺在雪地里,去烙那一个又一个“大”字型的“艺术作品”。还呼唤着大家去欣赏。对于儿子的举动,我们除了哭笑不得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
是啊,这场大雪,对于儿子来讲,太欣喜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这么厚,这么白茫茫的一片。然而这场雪,对于父亲来说,远没有儿子的那份的欣喜和快乐,更多的则是担心,焦灼。
父亲从事建筑工作,当纷纷扬扬的雪,抱成团,昼夜不息的时候,父亲心中的忧虑,如雪一样堆积。因为无论什么样的屋顶,在他最初设计的时候,都有一定的承重量。当积雪的重量,超过屋顶额定承重量时,屋顶就有坍塌的可能。倘若发生了坍塌,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按耐不住内心的焦灼,父亲带了几个年轻人,拿了把尺,走出屋外。找到一个平整的雪面,让尺与雪面呈90度角,直插下去,量好尺寸,又托起一块正方体的雪,称出重量,马上计算出雪的压力与屋顶的承重量还相差多少。
雪,依旧在落,一团一团。父亲无法入眠,半夜,起床,叫醒各个宿舍的人员,开始对屋顶进行有规则的清理和加固。父亲没有住宾馆的习惯,一直都和大家居住在工地的活动房里,而活动房的抗灾害力则更差。在大家忙碌的时候,父亲又忙着给其他各个工地,发防雪的通知。而这个时候,建设厅要求抗雪的信息,也络绎不停。是啊,不能让雪,成为灾害。然而不幸的是,还是有一个工地的活动房,被压摊了八间。只是不幸中的万幸,没有一个工人受伤。防雪的工作,继续进行……
一场50年罕见的大雪,是儿子眼中的惊奇,是我眼中的浪漫,却是父亲心中的重担。
大雪,造成了交通阻塞。一些工人等了一天一夜也没能等到火车。父亲就一直陪着他们,直到每个工人都上车,通过电话联系,知道他们都安全的到达了自己家乡的境内,父亲,才离开了工地。
父亲说,每个工人,就是你的责任,不放心啊!
是啊,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一个工人就是一个生命,一个生命就是一份责任,一份责任不尽到,那就是压在心中的一座山那!
雪,终于停了!鲜红的太阳,从云层后面跳跃出来,暖暖的阳光,照耀着大地,溶化了大雪,也溶化了父亲心中的那座关于雪的大山……
正月初八,父亲又离开了家,母亲的日子也恢复了往昔。我们一家人的生活,就是这样,没有太多相聚的时间,也没有太多煽情的言语。所有的牵挂和惦记,都是隔着距离,默默的承受和穿越。
阳光暖暖的铺了一桌,临行时,母亲给捎的年货还在,窗外的雪,也没有了踪迹。枝头的苞蕾里,已满是春的气息。是啊,再过几天,迎春花就要开放,再过几天,柳絮就要发芽……
[男人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