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朔风冷雨里

导读：车行道上，两股车流在风雨之中相向涌动着。在毫无遮挡的公交车停靠牌下，人们撑开雨伞，翘首以待。这时，一辆公交车开来，尚未停稳，人们来不及收伞便蜂拥而入。

深冬的早晨，酷寒逼人。铅灰、低垂的天幕下，朔风凛冽呼啸，冷雨横飞斜射。充盈于天地间的空气，既没有春的明净，也没有秋的清朗，唯有冬的浑浊与冰冷。

笼罩在朔风冷雨里的县城，浑身湿漉漉的，弥漫着丝丝缕缕、点点滴滴的冷气与寒意。

街道两旁成排的香樟树昂首挺立于风雨之中，浓密的树叶被刮洗得清新、洁净，泛着点点蜡质的光泽。风儿、雨点、树叶们正在合奏着那首“沙沙”、“淅淅沥沥”的交响乐曲。

人行道上，人们在朔风冷雨里来去匆匆，尽管撑着伞也阻挡不了风雨的侵扰。那斜飘的风、横飞的雨，不断地向行人送去一个又一个冷冰冰的吻。

车行道上，两股车流在风雨之中相向涌动着。在毫无遮挡的公交车停靠牌下，人们撑开雨伞，翘首以待。这时，一辆公交车开来，尚未停稳，人们来不及收伞便蜂拥而入。驾驶员转过头，睁圆眼睛，望着投币箱，大喊：“先投钱，再往里走，里面空着呢！”人们边投钱边一个劲地往里插挤。这车厢真够挤呀，四五十个人被挤压在狭窄的空间里，仿佛被一根无形的带子紧捆在一起。幸亏这车厢是钢铁壳，否则就要胀破了。假如一个龟胸驼背的人，只要挤一回公交车，以后走起路来定会昂首挺胸。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每个店铺前有一块空坪。每隔五六个铺面的空坪上就有一个行乞的人，这条一里多路长的街道就有十多个。他们有的坐在地上，有的坐在凳上、有的身披塑料布、有的撑着大伞......这些人男性居多，一律蓬头垢面，前面放着一只接钱的破碗。

一位中年男子，也许为了引发行人的恻隐之心，他披着破旧的夹克，瘫坐在湿油布上，将那条左残腿裸露在朔风冷雨里。由于风侵雨淋，残腿臃肿得发青、发紫。尽管如此，可那只破碗里只有清晰可数的几张角票，我走过去将一张五元的钞票放了进去。看着他这残酷的谋生方法，我不由得想起了那更令人恐怖、揪心的一幕。三年前，盛夏，衡阳火车站广场，炎炎烈日下，一块脏兮兮红绸布铺在地上，上面均匀地撒落着一层杂色玻璃渣，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只穿一条裤衩仰面躺在上面，并使劲磨呀蹭呀，以此博取人们的同情，并渴望着人们向那碗里投钱......唉，可怜的人呀！为了混一口饭吃，难道只有自残自伤的这种方法吗？

离残腿者二十米远的地方撑开了一把大伞，伞下有二胡演奏的《二泉映月》乐曲飘出。原来，一个老年盲人端坐在木凳上拉二胡。他，花白油腻的长发披于两肩，银髯飘于胸前，一副墨镜夹在鼻尖上，表情戚然，时不时翻动着那双全白无黑的眼睛，一身西服破旧邋遢，脚上的尖头皮鞋皱巴巴的，有一只咧开了嘴，仿佛一个苦难而病恹恹的老人在向行人诉说着什么。尽管他的琴技娴熟，拉出的曲调也如诉似泣，忧伤哀怨，可被打动的行人却趋向于零。

“这是心的沙漠，这是爱的荒原.....”一阵饱含恻隐、忧郁情调的歌声，从香樟树下响起，穿过冷雨朔风向行人飘来。前面，一个瘸脚的青年女子拉着一辆装有黑色大音响和功放机的简陋铁条制的四轮推车，蹒跚地走来。后面，一个青年男盲人左手抓着车的后把手往前推着，右手拿着麦克风唱着。他们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嘴唇青紫。在风雨的侵凌下，男子的声音在瑟瑟地颤抖着，更显示出那份凄凉与悲怆.......

从大街往右拐就是一家农贸市场。这农贸市场是由两长排简易棚搭建而成的，四周空荡荡的，冷风在棚内恣肆纵横，冷雨时不时在棚内斜飞横射。可小贩们也顾不了这些，他们一个劲地与与顾客讨价还价地做着交易。特别是那些卖家禽水产的小贩们挽起袖子在杀鸡宰鸭剖鱼，尽管双手浸在水中，冻得通红，当接过顾客递过来的钞票时，脸上洋溢着笑容。

棚里容不了那么多人，有些小贩将蔬菜、鱼虾摆到棚外的通道上。依靠着雨具，他们在风雨中等待着顾客的光临。

暮色已至，是上灯时分了。可朔风没有停，冷雨没有住，只是势头比原来弱了。

大街两旁的路灯在风雨中放出红黄色的光芒，高楼大厦的七彩跑马灯在运行，商铺、酒店、夜总会的招牌灯、广告灯在闪烁，歌厅里似唱非唱、似哭非哭的歌声不断传出，车辆在夜色中穿梭......这些为身陷朔风冷雨中的县城，增添了些许暖意与喧嚣。

绝大部分人置身于朔风冷雨里，自然没有日丽风和之中的畅快与惬意，免不了会产生厌恶之情。可我，非但不会这样，反而还要高声赞美这深冬，这朔风，这冷雨。因为朔风来了，冷雨来了，深冬到了，春天离我们还会远吗？

[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