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脸婆婆

导读：一个女人，先是没有了正常的容貌，后又失去了孩子。老年依然贫穷，亲情也格外萧条。我在想，一个生命来到世界上，应该是奔着幸福二字。可她面对不幸，是那样安静和无助，没有一点点反抗的能力。

许久以来，心中装着一个故事，它没有被日常生活的琐碎消融，而是经过时间的沉淀，越发明朗清晰。此刻，晨光熹微，正是适合讲故事的时候。

一个生命就这样离去，以一种悄无生息的方式。

我走在路上，心里想着这件事。不知道作为陌生人的我此刻莫名的伤感、凌乱的想法，于她而言算不算一种特殊形式的纪念，并由此赋予她的生命更多一点色彩。

搬到新居，心里很美的时候，却在楼道里遇到一个阴郁的人。那个时刻楼道里光线很暗，她像一尊黑色的雕像，目光呆滞，立在哪里。她的眼睛已经浑浊，苍老的脸上全是小坑坑。我吓的魂不附体，她也不动，我只好绕开前行，感觉到她的目光在身后冷冷地跟随。关上房门，心有余悸的时候，我嘱咐儿子，咱这个单元有个老婆婆，精神不好，要离她远点啊。

那是第一次见到麻脸婆婆。

一天晚上，我下班回家。看到几个老太太站成一排一起向楼上看。我走近才知道，她们在看麻脸婆婆。她正站在二楼的阳台，神色安详，目光正落在小区里玩耍的几个孩子身上。这时大家发现她的怀里夹着一个娃娃，那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娃娃，她穿着一件漂亮的连衣裙，和主人的装扮显得那么不协调，只是她的眼神和主人一样空洞。那群孩子显然是能让她欣赏的风景，可她抱着娃娃发呆的样子，却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尽管她的样子十分可笑，可是我们这群看客却没有人笑。大家猜测，或许她在孩子上受过什么刺激。

经过她家门口的时候，她家里的门微微开着，露出里面的水泥地面，也透出浓重的发霉的味道。婆婆正在离门口不远处，拿着一把笤帚头清理她的屋子。门口有许多垃圾和尘土，这让我多少嗅到一丝过日子的生活的气息。

记不清多久没有见到她，在许多人眼里，她不过是个安静的、比较怪异的邻居。

一天，我去楼下的超市。女主人跟我说，你知道吗，麻脸婆婆死了。我一惊，她说，是电死的。自己在家里做饭，电饭锅的线冒烟了，她用手去拽，就电死了。还说，听说她有个儿子，在我们一个楼。大家没有见过。

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不算什么，但是麻脸婆婆的离去，却让我格外疼惜。

一个女人，先是没有了正常的容貌，后又失去了孩子。老年依然贫穷，亲情也格外萧条。

我在想，一个生命来到世界上，应该是奔着幸福二字。可她面对不幸，是那样安静和无助，没有一点点反抗的能力。这样一个人的离去，多少让人觉得悲哀吧。

或许她的性格不够乐观，她的精神不够健康。但是她毕竟活着，她能够夹着娃娃，向我们提醒母爱。我希望那一刻，她的心里曾经有过温暖。

也许生命注定是一片轻薄的落叶，而命运则是飓风。我们或许不能改变什么，但是至少可以选择坚强。只要生命还在，那份坚强就不能失去；拥有坚强，生活才会维持它的色彩。

大千世界，繁华尽现，落英缤纷。我们的目光可能幸福得有时会感到疲劳。那个时候，我们可否想一想麻脸婆婆，还有那样的人生存在。于是，我们对于自己现在拥有的幸福，或许除了感恩，还是感恩。

2010.2.6

男人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