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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人有关的思索

2013-10-23 17:18 作者:常葆泉 阅读量:306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导读:秋天,麻雀比庄稼人起得更早,当生满锈迹的镰刀还挂在墙头,月亮还挂在树梢,麻雀却早在把属于它的庄稼收割,一只比一只勤快,从这块地飞到那块地,“叽叽喳喳”,说不完的喜悦。

人与鸟

人栽下了树,就以为树属于了人。夏天,树木长出了树叶,为人投下了绿荫,人惬意地在树下打起了瞌睡。秋天,树落下了枯枝,人收拾着回家,燃起了蓝色的炊烟。树渐渐长大,人开始算计着树的种种用途。人自以为很聪明,却不知那些鸟们也不傻,藏在枝蔓间,窃窃私语,浓荫一样为它们遮蔽了阳光,枝桠间的风影一样吹动起它们的羽毛,树上肥硕的青虫成了它们的美餐。人知道真相一定很生气,自己栽树,雀鸟却坐享其成。

树刚刚长出分岔,花喜鹊就迫不及待地把每一棵树仔细端详,从早到晚,叽叽喳喳,从一株杨树,跳到一株柳树,从一株柳树又飞到梧桐,它叼来一枚枯叶,它叼来一枝沉甸甸的狗尾草,还有一枝花母鸡遗落的羽毛,它要建造它的一个新巢。树木是鸟儿的家,人栽了树木,却不能居住,只能再建一座新房。

哪一株树木能遮蔽风雨?那一截枝叉能聆听风吟?哪一片树叶沾满露珠?哪一枚果实最为丰美?鸟儿烂熟于心。鹧鸪在泡桐花中“咕咕”歌唱,呼唤着它的爱人,画眉驻在枝梢,合着风声,发出清脆的啼鸣,花喜鹊早已尝过了早熟的樱桃,染红了长长的嘴巴,畅饮着叶上晶莹的露珠,村庄里那些最贪吃的孩童,对此还一无所知。

庄稼人,耕耘着原野,他的眼里只有庄稼,他抚摸着一株又一株嫩绿的秧苗,他摩娑着一束又一束成熟的稻谷,庄稼温暖着他们粗糙的心灵。鸟儿,盘旋在原野,它的眼里是整个天空,茅草刚抽出甜嫩的新芽,棉株上爬满了可口的蚜虫,收割后的田野里,还有一枝被谁遗忘的麦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鸟儿鸣叫着,欢悦蕴满它小小的心灵。

秋天,麻雀比庄稼人起得更早,当生满锈迹的镰刀还挂在墙头,月亮还挂在树梢,麻雀却早在把属于它的庄稼收割,一只比一只勤快,从这块地飞到那块地,“叽叽喳喳”,说不完的喜悦。稻谷、高粱、不仅仅所有的庄稼,那些米粒一样的草籽,圆圆小眼睛一样的野绿豆,都被它一一收到小小的巢中。当庄稼人的谷物堆满了他们的粮仓,麻雀也贮存了它一冬的食粮。村里有一个懒汉还在睡大觉,他地里的草比庄稼茂盛,他满脸的胡须都懒得刮一下,直到揭不开锅,才可怜巴巴找东家求西家的讨借,最后拿着空空的米袋,垂头丧气往回走,麻雀在屋檐下叽叽喳喳,把他嘲讽,他恼怒地拿起石块,麻雀早已忽拉一声飞走了。

人,一辈子生活在自己的村庄,日头从东山升起,又从西边落下,围着庄稼,一生就这样度过。人以为活了一大把年纪,就知道得很多,常捋着自己的胡子对晚辈说:“小子,我走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那些鸟们总忍不住“嘎嘎”大笑着,转瞬已飞过了一片天空又一片天空。

人与牛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句话形容一头牛的命运,再合适不过了。没遇着好婆家的女人,至少能哭哭啼啼,找娘家,找政府来为自己伸张正义,大不了一狠心与人私奔。但一头牛没这样幸运,一出生就决定了它的命运,没有人能读懂牛来到这世上的心情,想必又焦灼又忧伤,对未来的命运茫然不可知。人,是一种多么奇怪的动物啊,大家一致竖大拇指的老好人,可待起他的牲口来,一点也不心痛,“啪啦!啪啦”一鞭鞭抽下去,火辣辣地痛,恨不得牛吃一天草料干三天活,住在四处漏风的牛棚里,夜里冷得瑟瑟发抖。而那个名声不好的二流子,对牲口比待他老娘还好,挑最好的草料,选最清的河水,还没让牛干一点活,自己就倒在地头呼呼睡大觉,放任牛地河里泡了一下午。

牛生下来就是受苦的命,像那些所有牲畜一样,都是人使用着的工具,最后免不了被人吃掉。唯一的区别就是:有些牲畜活着享受,有些却是受苦。牛必须不停是为主人干活、干活,稍稍迟疑一下,一下下火辣辣的鞭子雨点一样落下来,临到老了,做不动了,还免不了任人宰割,肉被人吃了,骨头被狗啃了,皮被人做成皮鞋、皮衣,连筋也不放过。牛想到这,免不了发脾气,一肚子委屈,再任主人怎样抽,就是不干活,惹急了,竖起角,瞪起牛眼来,狡猾的人就识趣地跑开,让牛歇息一下,吃点草,喝点水,消消气。人知道牛很老实,很忠诚,这样随便一哄,牛气就消了,套索又套上去,鞭子又扬起来。鸡一天到晚高兴地唱歌、下蛋、互相追逐嬉戏,它们早就看开了,何不快乐地过一天算一天,说不定哪一天死亡就真的来临。羊也不要干活,只需一天到晚安心地吃草,就万事大吉,主人的鞭子可舍不得落到羊那肥美又柔软的身体上。狗最会揣测人的心思,帮主人站好岗,装腔作势地大叫几声,尾巴摇得勤快一点,只要不要落在别人手里,很有可能颐养天年。猫更是不得了,说是抓老鼠,老鼠不见抓一只,家里鱼呀,肉呀,常常被它叼走一块。主人发怒了,拿扫把打它一下,猫就记仇了,也醒悟了,便逃之夭夭,成了一只不回家的野猫。最舒服的是猪,它一天到晚什么也不干,只管吃了睡,睡了吃,反正最后都是那么一刀子。甚至连与牛一样命苦的驴子,也时常耍点小聪明,不给吃,不干活,干点活还偷懒、偷嘴,老是趁人不注意吃上一口,有时女主人粗心,忘了给它套上眼罩,它的劳动就一点没有白费,早就把它磨的粮食吃掉一大半。

当快活一天的公鸡又急急打鸣,想早早会那些母鸡,当狗还在睡梦里,月亮挂在老屋的树梢,主人便牵着还在反刍的牛走向又要耕耘一天的原野了。清晓的露珠打湿了庄稼人粗糙的布衫,也打湿了牛光裸的蹄足,庄稼人的心是温暖的,妻子昨夜的香吻还残留在他的脸上,孩子欢悦的笑声还回响在他的耳畔,灶堂里还煨着芬芳的米粥。庄稼人的心是温暖的、湿润的,他的脚步不禁轻快起来,拉扯着牛更加快步地走向雾霭弥漫的原野,那片原野是他的一切希望啊。牛在想什么呢?黑暗里它眨着它幽深的大眼睛,深深的蹄印刻在松软的泥土里,在它破败的牛棚,苍凉的月光正移走它最后的影子。

一片片杂草丛生的土地开垦出来,一丛丛繁盛葱茏的庄稼生长出来,庄稼人耕作在田野里,牛也耕作在原野里,庄稼人汗流满面,热烈的阳光晒得他们皮肤黝黑。牛大口喘着粗气,肮脏的尘土沾满了牛光洁的毛发,粗粗的绳索陷进牛的皮肉,血红一片。庄稼人没有一句怨言,只对天气发发牢骚,牛沉默不语,只对主人不知轻重落下的皮鞭发发脾气,他们都以一样的姿式,面朝大地,苍茫的暮在远天徐徐漫来。

沉甸甸的成熟的庄稼收割了,丰饶的大地一片空旷,金黄的草垛堆起来,又白又圆的月亮从草垛后升起来,乌蓝的天空不见一颗星星,庄稼人归家去,惬意地躺在温暖的炕头,菜肴的芳香充盈着他的鼻息,饱满的谷子堆满了他的谷仓,丰收的喜悦蕴满他疲惫的脸庞,也蕴满在一家人心里。牛仍呆在它阴暗、低矮的牛棚里,牛卧在那里,沉默不语,幽深的大眼睛在黑暗里一闪一闪,它的心里有喜悦吗?它在为谁喜悦?为谁满足?只有风阵阵吹过了,撒下满地破碎的月华。

这浸满汗水的收成,有没有人想到?这其中也更有牛的一份功劳啊。

农闲时的欢乐时光,总是那么短暂,想必牛一生都会记得。

一年中,总有那么一点时光,当庄稼迅猛生长或收回谷仓,庄稼人便停下匆忙的脚步,让劳作的双手歇息,牛便也有了难得闲暇的日子。在那样的清晨,牛总是清晰地记得,多年后它都不会忘记,它早就在那里等待、倾听,等待那急急的开门声,清脆的呼朋引伴的童声顷刻划破了乡村清晓的寂静。月光撒满一地,孩子温暖的小手早已牵引着它走出牛棚,借着渐渐远逝的月色,孩子小小的、轻盈的身体就早已爬上它宽阔、粗糙却同样温暖的背脊上,不需指引,不需召唤,清晓的风吹过了,月亮悄悄隐在遥远的村庄之外,它知道它将要越过一条小溪。清澈的溪水在旭日里闪闪发亮,光洁的鹅卵石铺瘩满了寂寞的河滩,再穿过一片树林,翠鸟早已在枝头放声歌唱,宛如枝头盛开出一枚绚丽的花朵。

这美好的日子转瞬即逝,又一次辛苦的劳作又要在下一个季节里来临。一年又一年逝去的春光里,牛已然老去,同时老去的还有与它一同劳作的庄稼人。庄稼人安详地坐在午后的阳光里,那里有他的庄稼,有他长大成人的孩子,还有他幸福的家园,老牛瘦骨嶙峋,仍呆在如它一样苍老的破败牛棚里,午后的斜阳拉伸着它孤独的影子。

临终的牛,眼里总贮满泪水,那幽深的眼睛里总蕴满无人能读的忧伤,像是对自己这卑微一生所作的最后总结。

人与树

一个人老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时光的河水将她一日日侵蚀,她一个人无助地在时光的流水里挣扎,背弓了,牙豁了,脸上的皱纹一抓一大把,头上花白的毛发像秋天里被风吹得乱摆的茅草,曾经清脆的声音成了漏气的风箱。任你怎样挽留,呼喊,哭泣,时光总会把她带走,消失在你不能看见的遥远路途。

一棵树老了,老了就老了,在时光的路途,一年又一年的春风再也不能把它找回。树干斜了,枝叶枯了,黑褐色的树皮绽裂出深深的裂痕,风吹过,曾经婆娑的树影,早已藏不住细碎的月光。你站在树下,过往的一切只是空梦一场。

一个人老了,就被时光抛在荒芜的角落,世界渐渐把她遗忘,她变得无足轻重,年轻人对她只有尊重,却从听不进去她自认为中听的建议。她渐渐变得沉默,在庭院静静的角落,所有日子都交给了记忆,只有时光荒凉地抚摸着她皱纹丛生的面额。

一棵树老了,没有谁再把它忆起,鸟儿飞走了,不再在它的枝头歌唱,风也不再流连,总匆匆走过。一棵树从未这样安静,把记忆交给春风,春风却不记得曾停驻在它曾青春的身畔,唯有岁月的河水带走了它仅存的一点绿意。

一个人老了,挽歌总在她耳畔蓦然想起,她变得格外敏感,每一次面对别人的死亡都让她久久不能平静,她的心竟如此柔软,每一个幼小的生命都让她心生怜悯,每一天醒来的早晨让她感受到阳光的欢笑。她却一面为死后作着种种打算,我要葬在什么地方,这件衣服要最后穿在我的身上,我还欠谁的一个人情,请一定要帮我还上。

一棵树老了,风总把远逝的歌声带来,一片又一片黄叶飘零无声,秋风却总带不走最后的一枚黄叶,阳光下仍闪闪烁烁,仿佛春天还没有离去,春风还在枝叶间流连。落叶却又这样地铺满了大地,将它簇拥,环绕,那将是它温暖长眠的处所。

一个人老了,心沉淀成一方澄澈的湖水,映照着心灵的整个天空,唯有时光是最后的永恒。她不再放声哭泣,也不再无拘欢笑,虽然苍老的心流着淋漓的血也开放出花朵。

一棵树老了,把自己隐在阴影里,时光宁静地从光秃的枝桠间飘落,一切都归于平静,喧嚣总是那么短暂,转眼又是黄叶漫天,每一棵树,每一棵树都会以这样的方式老去,只有时光,永远苍翠欲滴。

一个人老了,总急着往回赶,赶回这片生养她的土地,哪怕生患重疾,远在万里,她踏上这片土地,她才长舒一口气,安然地逝去,如一片落叶又飘向大地。

一棵树老了,总会倒在生长着的土地,就像游子又归故乡。

人与庄稼

庄稼是美的。

你行走在茫茫的荒原里,满眼是看不到边际的莽野与苍黄的天空,当你翻过一道山梁,当你涉过一条河流,眼帘里出现了一大片、又一大片整齐的庄稼,绿油油在风中摇曳生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你为自然的神奇赞叹,你为人类双手感动,泪水盈满你的双眶,温暖的情愫缠绕着你。

庄稼拥有着植物一切美德,却没有缺点。它会开出绚丽的花,它会结满丰美的果,它会长出各色各异的叶,它安静地生长在庄稼人耕耘的土地上,给辛劳的他们欢悦与希望,令每一头牲畜垂涎,令每一株杂草心生嫉恨。

在五月,天空蔚蓝,四野斑斓,田野是杂草们的天下,更是庄稼的天地。绿色的麦子,金色的菜花,间杂着,大地如一幅无边的彩毯。你躺在麦地里,泥土是芬芳的,麦子是芬芳的,空气也是芬芳的。麦子、修长的麦子一株株伸向天宇,你只需侧耳倾听,从未有过的美妙音符响在你的耳畔,“沙沙,沙沙”风吹过,麦子奏起悠长、渺远的乐声。乐声里,你沉沉睡去,浸在一个孩童的长梦里,阳光透过麦子的叶尖,金光闪闪,正温暖地照耀着你。麦子一株株鲜嫩的躯体触摸着你,风从远野走来了,原野荡起一波绿色的海,你小小的身体在波浪里飘摇,青色的、灰色的、黄色的蚱蜢展开薄如轻沙的羽翼,从一株麦子飞到另一株麦子上。一只蝴蝶悄然降落在一株麦尖上,如盛开的一枚美丽花朵,风吹过,都不曾飘落。

你还可曾记得?你站在田野里,在秋天的深处,你惊讶眼前这别样的景色,只一夜萧然的秋风,只一场凋零的暮雨,碧绿的原野,却是这样的丰盈、饱满,金色的稻穗垂弯了枝茎,火红的高粱缀满了枝头,雪白的棉花看花了人的眼睛。庄稼人正踱着轻快的步子,走向原野,笑容绽放在他们被日光晒得黝黑的脸上,在闪闪的镰刀里,庄稼成片成片地倒在他们的脚下,你仿佛聆听见丰收的歌声从田野深处升腾而起,回荡在白云之上。

秋后的原野,空旷而寂瘳,那些美丽的庄稼都隐藏在哪里了呢?金黄的草垛堆在每一户农舍的屋前,月亮从白云之后升起来了,照在金黄的草垛之上,一盏盏灯光亮起来了,透过小小的木窗,芬芳的谷粮正从庄稼人的灶台上飘来,唤醒了庄稼人饥饿的肠胃。温暖的新制棉絮摆放在炕头,正等着辛苦一年庄稼人来做一个悠长的酣梦。那是怎样的一个美好的梦呢,想必与庄稼有关,一年又一年,田野里长满了这些美丽的植物,日子就这样慢慢而芬芳着老去。

庄稼是安静的。

没有哪一种植物有庄稼这样沉默。杂草们太过放肆,漫过山坡,越过沟渠,总是不择手段地长满它所能到达的土地,一茬又一茬,伤透了庄稼人的脑筋。只有庄稼总生长在庄稼人为它们辛勤耕耘的土地上,他们知道自己的位置,至死都不曾舍弃这片洒下庄稼人无数汗水的土地。树木们太过招摇,总是尽情地舒展它过于庞大的身躯,一有风吹过,就喋喋不休,卖弄着它的声响与身体,生怕别人忽视了它们的存在。只有庄稼是谦逊的,它永远知道自己的职责与义务,它一切的成果,都是土地与庄稼人的馈赠。花朵们太过喧闹,它们一朵又一朵绽放出美丽的花朵,摇曳在四月轻柔的春风里。而庄稼懂得生命的本质,只一夜悄然而至的疾风晚雨,落英缤纷,在金色的秋天,只在庄稼才在秋风里呈上它挂满枝头的丰美果实。

庄稼,最继承了土地的品性,厚重,沉静。安静地在一场细雨间悄悄透出它嫩嫩的新芽,在时光的流水里,一日日生长着,茁壮着,风喧哗着走过,也不曾发出热烈的声响。当秋天,每一株庄稼成熟在秋风里,却无一例外是谦逊的,金黄的稻穗垂下它沉甸甸的头颅,它感恩着大地对它的馈赠,高粱羞红了它的脸庞,它为人们对它的赞美感到惭愧,这一切都因是庄稼人的辛劳。

庄稼人也是安静的。

庄稼人耕耘在大地之上,永远以一种卑谦的姿式面朝大地,播种、养育、收割。庄稼教会他们沉默,在大地面前,他们知道一切的花言巧语、投机取巧都是枉然,沉默着,辛劳着,收获着,是对大地永远遵循的法则。父亲默默地在土地上耕耘了一生,像每一个真正的庄稼人一样,沉默是他们的品质。他总是安静地伺弄着他的庄稼,没有一句怨言,播种、收获,如一棵移动的庄稼。岁月如水逝过了,皱纹爬上他的脸庞,风霜压弯了他的躯体,父亲用他的血汗养育了我们,父亲用他的庄稼养育了我们,他却一日日老去了,如一株收割后的枯萎庄稼。

人与路

一座村庄总是从一条路开始的,人不能凭空建造一座村庄,人在路上走着走着,后面是蜿蜿蜒蜒他走出来的路。当发现了一处可以安身立命、水草丰美的处所,人就会停下脚步,留下妻女,四处采集着材料,建造起房屋,路就从四处伸向初具雏形的村庄。人住下来,总要吃饭、喝水,人便寻找着水流,寻找着可以种植庄稼的荒野。当甘甜的河水流进乡民的嘴里,当庄稼生长在丰沃的土地,炊烟升起在一座座茅屋的上空,弯弯曲曲的道路纵横交错,鸡犬之声相闻,一座村庄便诞生了。

路是村庄的魂,是村庄的根,一条条道路浸润着一座座村庄的记忆,村庄连同它的道路总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庄稼人总是沿着路走向田野,从一座村庄走到另一个村庄,苍茫暮色里,在遥远的河畔,又沿着一条路归家去。生命的记忆总与路相连,在路上相会着他心爱的姑娘,在路上送别着父母人世是最后的一程,岁月流逝里,他也悄然老去。

人总沿着村庄的路离开村庄,不论他离开故乡有多远,也不论他将要浪迹了多少年时光,总觉得有一种如血液一样的东西在他身上流淌,那条通往故乡的路,总牵引着他沉沉的思索与梦境,在召唤着他,他梦想有一天,他会沿着那条通往故乡的路途,那条他曾千百次走过的熟悉地方,归家去。

路,也总比一座村庄活得更为久远。村庄一日日地荒败下去,直到最后一个人从村庄走出,他还要走过村庄的路,他恋恋不舍地回望着曾经炊烟弥漫的村庄,踩着足下走过千百次的道路,心中充满了惆怅。他渐渐走远了,路还在他的足下延伸,荒芜的、曾经人声鼎沸的村庄已经死去,路却还要存在好多年,直到蔓延的青草漫过它寂寞的路途。

人,也活不过一条路的距离,路安静苍老地躺在地上,一年又一年,春天的风扬起了风尘将它遮掩,秋天飘下的黄叶将它覆盖,人活蹦乱跳地走在路上,路被人踩在足下,遍体鳞伤。一年又一年,心比天高的人就这样走着,走着,走着,人却渐渐老去,倒下去,成了荒野里一坯黄土,上面生满了青草。路却还存在,沉默着,延伸着,走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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