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囚的眼神

编者按时间已过好久，他的扭头一瞥总在我的眼前浮现，挥之不去。我深思这目光，想探究出它的更多含义……本文叙述了一个减刑的囚犯再次杀人而被判死刑的事，在等待死刑判决书的时间里体会到生命的可贵和对美好人世间的留恋。

他是我管教的一名服刑人员，表现不错，这几年获得劳动改造积极分子称号，并被减刑，眼看剩余刑期已不多了，就要走向自由了。他盼望着这一天。后，我从这个队调走，与他不多见面。

然而有一天，我听见原来我所在的队发生了一起罪犯被杀死案，作案者就是他。我惊愕了。后来从他人口中得知，他与被杀者是同队，平时因一些琐事积攒了矛盾，那日在工地劳动，他俩因琐事又争吵，最后互相动武，他顺手拿起劳动用的工具改锥向那犯人连捅十几下，致这名罪犯当场死去；他杀人后，自感犯下死罪，难逃法律严惩，便触摸电线，企图自杀，结果干部眼疾手快，将他拉住，没有让其自杀得逞。最后他被关进禁闭室，等待法律的严惩。

时隔不久，法院在监狱礼堂召开有全监犯人参加的宣判大会，宣办他犯杀人罪，判处其死刑，立即执行。马上，武警将他捆绑、押出礼堂，上了囚车；我和很多干警站车窗外，目睹这一切。就在车子即将发动之时，忽然他将头扭过来将目光投向车窗外，我看见他分明是认出了我们这些曾经管教过他的干警，用几乎看不出的动作向我们点头，好似向我们告别，又好似在寻找是否有亲人在与他做最后的告别。我猜测他想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能见一眼亲人，也算走得安心了。但是车窗外没有他的亲人，监狱严密封锁，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入。他只能与我们这些熟悉的管教过他的人匆匆一别，也算了了他的思亲之念吧。眨眼，囚车猛吼一声，汇入大街上茫茫的车流……

时间已过好久，他的扭头一瞥总在我的眼前浮现，挥之不去。我深思这目光，想探究出它的更多含义。是啊，临死之前的目光，告诉我们好多意思，有对生命的留恋吗？虽然他不怕死，杀了人，自己又自杀未遂，足以看出他做这事义无反顾，但那是激情之下或者说是一怒之下做出的不理智行为。在那个昏了头时候，他一味的逞强，不会有任何的后悔和留恋的。然而，事过已久，在等法院的判决的漫长日子里，他在禁闭室独自一人慢慢会冷静下来，反思自己的莽撞行为，能没有后悔吗？然而一切来得晚了，他等待、面对的只能是预料之中的死刑判决书，除此之外，还有漫长的等待死亡的牢狱生活，这段时间，他生不如死，寝食不安，度日如年；更体会到生命的可贵和对美好人世间的留恋，当然这留恋中更有对他年迈的日夜盼望他回归的父母及亲人，然而他把这一切都毁灭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好多死囚临刑时，都会留下忏悔的语言，有对亲人的思念留恋，也有对人们的忠告……然而，他没有什么语言，此时也不可能让他说什么，囚车就要开动，荷枪实弹的士兵在他身旁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不允许他乱说乱动，他的投向车外的目光，只能是他最后与他朝夕相处并耐心管教过他的警官的交流，当然也有对未能见到的亲人的遗憾，还有无尽的……然而，这一切都无法挽回他的生命了。

我常望着茫茫的人海，熙熙攘攘的车流、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感叹生活本是多么美好惬意，人们本应当珍惜，好好生活，奈何要残害生命，玩火自焚呢？人们啊，珍惜生命和眼前的生活吧，遇事要冷静忍耐，切莫头脑发热，图一时痛快，逞一时之勇，做出付出生命代价的蠢事啊。

蝶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