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记
在影视中、书画里常见沙漠,便有种对沙漠的概念化印象。但当我真正踏上腾格里的沙地,背依祁连雪峰,放眼前方茫茫沙海渺无边际与天相连的壮景时,仍被深深震撼了。
夏末秋初,出差甘肃武威市,那天和同事N君出黄羊镇向东,从农田和葡萄园间的公
路上驱车仅四十分钟,几乎没有经过渡地带便直接进入了沙漠。
从巴蜀山水间淡烟乔木中走出,生平第一次见真实的沙漠,我首先感叹它的旷阔。秋阳红艳高远,长天湛蓝如洗,脚下连绵起伏一望无际的赭黄沙丘犹如大海汹涌的波涛,波澜壮阔地向着遥远地平线一泻千里。置身这天高地远一览无余的境地,人的心胸仿佛随着视野一下子都豁然开朗,我的脑海也油然涌现出“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丽,“平沙茫茫黄入天”、“风头如刀面如割”的苍凉,“心随长风去、吹散万里云”的怅然。在这真切得似显空灵场境中,凡俗的一切喜怒郁积都应也已都已忘却,心胸被涤荡得空明而坦敞。
沙漠并不是我先前想象的沙粒、鹅卵石和黄土混合,而是一如海滩般细净却干燥松散,踩上去就会留下深深的脚印。向前方的沙海深处望去,没有色彩变化,看不到生命的气息,听不到任何的声响,只是死一般的单调静寂,这就是将人类生存的绿洲毁灭给人看的景色。身后不远处的沙浪线分开了农田绿野和黄沙的色彩,也分开了生存与死亡的境界,沙浪下裸露的两段各十来米长水泥公路路面,似在诉说着沙漠化的快速和可怕。想起有资料说,我国的沙漠化现以每年1650平方公里速度在扩展,沙漠离北京天安门直线距离已仅有80公里,虽是正午骄阳下,我的背脊却分明有些发冷的感觉。捧起秋阳曝晒得有些烫手的细沙,看着沙粒从指缝间流下,我想到了古人的漏沙记时,此刻也似乎从中感受到了时光流逝中沧海桑田的变迁。有谁知道,眼前这死亡之海沙浪铺天盖地席卷来时,毁灭了多少繁华喧闹、壮志豪情?这茫茫黄沙下掩埋了多少成败、尊卑、贫富与丑美?我感觉嗓子眼干痒得发疼,突然有种想放声大吼出来的冲动,用尽全力吼哑了嗓子,周围没有也不可能有任何的反应,我直觉地感受到了天地之间大自然中,单独的一个人真如沙粒般是多么的渺小微不足道。
虽仅进入了沙漠边缘,面临的确是生存的真实本原形态,严酷的现实拷问和磨砺着真正的生命意志和能力。脚下沙窝里几株应该是为控制沙流人工种植的沙棘,那展现生命顽强的绿色虽微小且寂寞,却使这死亡之海具有了希望的光彩和亮色。我忍住了采一片沙棘叶留做纪念的想法,就让这份敬意永存我心吧。
经历了和经历着生活的诸多困顿,有过一次意外濒死幸而被救重生的经历,特别是在5.12汶川大地震的劫难后,本已苍凉的心对许许多多都已似释然淡然。但是,面对广袤沙漠、看到沙中那弱小的绿色沙棘时,对自然的敬畏对生命的敬重,又激起了我一种新的感动。
人生不易,存亡和境界的分野有时仅是脆弱的一条线。珍爱仅有的这次生命机会,守住底线,健康达观、坦然认真活好每一天,只要心灵不被沙化,人生就是、就会有绿洲。
男人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