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啊，九月衣裳未剪裁

导读：和春天比较起来，春天是一条走向生命发育成熟的历练之路。那是一个使人浮躁不安，蠢蠢欲动的时期。因为太单纯，太干净，太苍白，懵懂少年，在艺校读书时，每每听到师姐们甜润美妙的嗓音时，一种莫名的好奇心。

天空灰蒙蒙，没有云朵，湿漉漉的，宛如一张高远无垠含水欲滴的天幕；西风钻进骨头缝拉响锯琴；透明的斜斜的点点冷雨坠落衣领，让人顿悟冬天的含义已经实实在在地活在了心里。

一个旧人，站在冬季的画里，回首凝望，远去的季节，悄悄然，没有了印记，如绝无再来而义无反顾地完成单程使命的使者。

再回首，新年的舞台已经在不管你怀不怀念化妆油彩，怀不怀念当演员的情况下，紧锣密鼓地拉开了序幕。你还得不由自主地毫无选择地粉墨登场，在规定情境中毫无创意地复制那发黄的故事。

一年……四季……365天，就这样清风翻书似的翻过去了？生活，总是这样散文似的过去了？生命，总像一堆标点符号，怎么弄也凑成不了一篇文章，更别奢望华丽了？

简单朴素的景象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季节的的确确已经进入了冬天的深处。

和春天比较起来，春天是一条走向生命发育成熟的历练之路。那是一个使人浮躁不安，蠢蠢欲动的时期。因为太单纯，太干净，太苍白，懵懂少年，在艺校读书时，每每听到师姐们甜润美妙的嗓音时，一种莫名的好奇心，总要从眼睛里爬出来窥视良久，而忘了时光的存在；每每窗外传来黄梅雨的滴答声时，一双小手总要伸进雨中，傻傻地遥望天空，幻想能收藏到类似舞台演绎的雨中借伞的传奇和神话故事；一片新芽，一根绿草，为何就会感到神奇而美妙，甚至为此而兴奋不已，恨不能和它们化为一体，纳入生命之旅，鱼水和谐？

春天让我太不安分了，犹如初恋者的心情一样，近乎疯狂。我爱春天的生动，然而，我也讨厌它没有时间，没有方向，陶醉在纯粹是一个人的经典浪漫幻想的不实际中。

直到夏季成熟了，这才又对春天思念起来。目前冬至已过，我却记不清春天的景像是个什么表情了。只有当看到枝头的黄叶时，才会想起那“绿柳才黄半未匀”的样子来，不过心情却不是最初的纯洁了。

古往今来，许多文人雅士都把秋天定调为灰色，冬天为黑暗，寓意为通向没有光明的死亡路径。但是，我以为，比较起春夏两季来，他们何尝又不是通向新生的路径呢。谁能睁眼说瞎话，那秋风中的落叶不是为了赶赴另一场再生意义的约会呢。而且，冰雪之下，盘根错节的里面不也正在酝酿着生命之液么。它们储蓄力量，为了近在咫尺的轮回，为了生命而表现出来的执着与信念以及牺牲精神，这些都使我强烈地意识到——这样的季节，是我的最爱。

但是和冬天比较起来，我却更偏爱秋天。如果你要问秋天比冬天到底好在哪里，我也道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也许是因为头上那几片黄叶，或许裤脚边几朵挣扎的残花，给我一些它比冬天更能显示出生命的韧性和坚忍的启示吧；要不然，就是哪些景物让我感悟到它是生命的过去和未来的链接点吧；再不然，就是它能够让我停下匆匆的脚步，而去凝视、沉思、怀念哀伤和希望得到一些关于生活的事吧。这样，我就会底气十足地肯定过去，现在，将来都是真实存在的，而积极主动地将所有的梦境，所有的幻想，所有的欺骗统统抛开，心无杂念地像对待情人般专注地只对人生静默，祈祷，来筹划一些真实可行的事情了。

何为人生大业？我常常自问。山路十八弯，如今终于找到了答案——生活。生活是一件非常不容易而又艰难的事情，难怪有人开玩笑说，“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也许正因为不容易和艰难才有了意义和刺激，我们才乐此不疲前赴后继愚公移山似地去做。老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我想此话的意思绝非是，人都愿意活在世上，而不愿意埋在地下那么单纯。不出意外的话，我以为应该解释为，人活在世上，应该为自己和别人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不然的话，还不如埋在地下，为人类做一点贡献，解放一点本来就已经匮乏的物质资源。死并不可怕，每个人都有面对那一刻的机会，都拥有一个指标，而无需走后门。最可怕的是，像死人一般地活着，与别人与社会毫无关系。进一步说，人最可悲的是这个世界处处都不需要你，或者是处于有你不多无你不少的尴尬境地。那样生不如死，还不如死心塌地钻入地府闭目养神，图个安静，来的实惠。如此，我所说的人生，所谓生活，就是胸怀远大理想地活在世上，积极地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真正经验品尝人生的艰难，明白真正的人生快乐；只有深切地感受到了生活的艰难与快乐的人，才有资格被称为真实的人。

真实的人，活在世上，理想是航行的灯塔，然而，在背后推着前进，或者说那常常在背后给人以鞭策的是什么呢？答案就到我偏爱的秋天里寻找吧。

斗转星移，当白天像点燃的香烛越来越短，夜晚越来越冷，围炉夜话的记忆又渐渐清晰起来的时候，秋天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光临了。红的花渐渐变脸成紫色，紫的又渐变成了灰，而灰的就要告别母体等待飘零一展轻盈了；一片黄叶在枝头展金鸡独立姿态，你会觉得它立刻就有坠下来的危险；而当你踽踽地踏着地面的枯叶，听到那籁籁清脆的断裂声息，忽而又有一片落叶轻轻地滑过你的肩头飞了下来时，你会感觉到了什么？也许你心里的琴弦会拨响一个沉闷的单音——落了！等你漫步旷野，看见那连天衰草的时候，单音又会响起——衰了！然而，你也许不曾料到西风会来得这么快，而且，还这样凄冷吧？这时你才猛然醒悟，我还两手空空，身体还没有增加秋收的重量而轻盈盈的，身上单薄的衣衫还没有能力来抵抗早来的风寒。可是，“全家都在秋风里，九月衣裳未剪裁。”你开始埋怨自己的脚步没有跟上时令的变化，埋怨时光的无情，但这一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可怕的是拍额想起还有许多计划未完成，许多理想未实现。此时你让天感觉到，地感觉到，秋感觉到，你的心里豁然亮出了答案——秋天的氛围就是推你前进的鞭子。那鞭子的大名就叫“紧迫感”。

我爱秋天，爱这荒凉的秋天，它给了我远大的理想，前进的鞭策；它告诉了我做真实人的意义，它是我的良师益友。然而，我生命的秋天里，力量储备得还很薄弱，还不曾给自己的生命剪好衣裳，时间却像流沙一样无法留住。我想对秋说，秋啊，能否慢一点，我九月衣裳未剪裁呀！

2010年1月15日星期五于石鼓书院

[男人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