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记：望川十日，心存厚爱穿越地震带(12-3)
十二、殇城北川菊花一茬茬沾泪艳，悲伤与思念在记忆之谷流淌(3)
㈢、“神禹故里”，悲伤与思念在记忆之谷流淌
从北川中学旁的任家坪村下坡，顺着S形入城公路进入曲山镇老城区。老北川蓦然在我们面前出现。路已不见路牌路名，滑坡的山体早已推倒靠山的楼宇，砸毁了路标，还让一些大街只剩半边。走在城区，到处是触目惊心的倒塌，斜而未倒的房屋也让我们不时有些担心。每栋建筑都有名称，可有的整栋楼已不见了，有的一半身子钻进了土里，就连那跨过湔江连接新区老区的铁索桥，也只剩一个水泥墩半截生锈的铁链了。禹龙南街上，县政府大楼几乎被震成碎片；县委大楼已经完全被泥石流淹没；5层的北川县公安局办公大楼扭曲得像麻花；连县城原来的出入口也被堰塞湖水冲下来的建筑垃圾封住。公安局大楼后面一所学校已成一片废墟，整个校园被山体滑坡的石头盖住，只露出一根旗杆和一个篮球架子，当时孩子们正在教室里上课……如果不保留着一根旗杆和一条横幅，没有人会知道那是学校。这是多么令人心痛的场景啊，看到这种场景，我仿佛看到去年大地震时，无情的地震将毫无准备的人们蓦地压倒，仿佛看到人们的拼命挣扎，仿佛听到孩子们的哭喊。残垣断壁前的瓦砾之中随处可见鲜花和贡品，鞭炮声噼啪作响之后，是祭拜者的呢喃祈福和哽咽倾诉。在曲山小学和曲山幼儿园的废墟前，明黄色的菊花虽冲淡了巨大黑色挽幕的墨黑，却冲不淡那些年轻父母们对逝去幼儿的思恋。
我被人潮裹着滚动向前，沿途还有巨石阻路，视线所及之处尽是泥石流冲刷的痕迹。最残酷的是那些废墟，当成堆的碎裂建筑物挤满眼帘时，沉重的压迫感叫人艰于呼吸。残墙断壁和埋在泥里露出一角的汽车均如利刃刺眼，从楼内飞出的桌椅和满地的碎石硌痛脚底神经，让人看了黯然神伤。有的住宅阳台上还挂着西装和牛仔裤，感觉就像主人忘记收衣服，刚刚离开而已。路边堆着被洪水掏空的电视机壳、被泥石流冲刷过的电风扇碎片……禹龙南街上，广播电视局办公楼坍塌成废墟，交警局大楼空了，北川县农业银行大楼垮了。北川县人民医院160多名医护人员和数以百计的病人被埋，幸存者仅10余人；北川小学东校区内500多名学生中大部分被掩埋；北川县幼儿园的100多个孩子被埋在废墟下。菜市场里，汽车站前，大马路上，居民楼中，过河桥梁上……北川县城半数以上的人员遇难。北川多舛，北川老县城是一个被上天反复摧残的地方，我现在看到的北川，是地震、堰塞湖决堤、泥石流共同作用的结果。面对这座被毁掉的城市，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望乡台、北川县政府、北川汽车站等遗址前已经摆满了鲜花，前来祭奠亲人的居民，甚至前来采访的媒体记者，都会先在废墟前献上一束花。几个新修建的水泥槽，是方便人们燃放鞭炮、敬上香烛和纸钱的地方。几座废墟的墙上，刷上了巨大的黑底白字的标语：“沉痛悼念‘5·12’汶川大地震遇难同胞”，提醒着人们地震周年的到来。维持秩序的民警们散落在各处废墟前，尽量站在不遮挡视线的地方。很少有人过于靠近废墟，遗址里随处都有这样的标语牌提醒着人们：亲人们已经安息，忍心去打扰他们吗？在北川大酒店的遗址前，仍缠绕着那条清澈的河。岸边满是鲜花和贡品，以及朝着河对岸的废墟方向跪拜的人。
北川深处，那块镌刻着“5·12”字样的纪念碑前已是鲜花簇拥，祭台附近集中了许多人，或低头祈祷，或屏息凝视，香烟缭绕中心情十分压抑。有许多失去了孩子的家长们朝着掩埋孩子躯体的方向在祭拜，因为他们不知孩子究竟埋在哪里……我默默聆听他们悲哀的自言自语，眼泪已突眶而出，因为我也有孩子，我理解他们的悲伤，可我除了静静叹息，无奈做不了什么。这些失去了亲生骨肉的父母们啊，心是多么的痛！……5月12日的北川，明黄的菊花颜色似是在努力驱走笼罩在人们心头的阴暗，但沉默依然。细心的北川民警们在维护秩序的同时，不忘搬来一箱箱矿泉水，免费发给前来祭奠的居民。一个简单的递水动作，往往能让悲伤的眼神、僵硬的面庞多出一丝柔和。
北川老县城给我们的记忆却永远定格。从地动山摇的那一刻起，北川老县城成为了历史，成为了遗址。废墟上的红色是一根根流泪的蜡烛，黄色的是一茬茬菊花，还有一束束白色的不知名的小花，它们都默默地陪伴着北川。走出北川老县城大门，看到一家饭店的名字很特别，叫“感恩人家饭店”，这让人感到一丝暖意。这家饭店的老板姓江，地震发生后，他亲眼目睹了北川灾难，更感受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支援。现在，来自全国各地的很多人都来这里，想看看老北川，他说很多人都为地震捐过款，捐过衣服，捐过血的，作为北川人，他从心里感谢他们。
上午10：00，前往北川老县城公祭的人数已升至10万人，堵车情况十分严重，马路双向车道几乎成了单边行驶，滞留车辆排至三公里外的安县花悄镇。我们被堵在曲山镇整整六个小时，一大清早早餐本就没地方吃，午餐因堵车而免了，直到傍晚五点我们才返回了安昌镇的安州宾馆，一吃好晚餐我们就踏上了返程——驱车直奔西安(临晨五点到达西安)，我们在西安休息了一天。5月14日晚上安全返回了无锡。
后记：
历经十天的“望川十日，让爱延续”赴川大型新闻采访活动结束了，笔者用亲历者的视角，见证了地震灾区的惨裂情景和灾区人民的坚强。相信读到《望川十日，心存厚爱穿越地震带》散记的读者，会从中感受到这场举世震惊的特大地震给心灵的震撼。让我们在感受地震给我们带来的毁灭与伤痛时，更让我们感受到爱与希望的力量。“5·12”汶川大地震后的废墟，终究是要被遗弃。无论是曾经美好的生活回忆，还是地震中难以磨灭的伤痕，都将长埋地下。
五月，灾区坍塌的楼房下，在堆积的瓦砾边，在被大地震摧毁的土地上，惨烈被凝固了一年后，各种各样的鲜花，雏菊、映山红、虞美人、牵牛花……正顽强地灿烂。逝者安息，生者坚强。在纪念“5·12”汶川大地震一周年之际，在祭奠汶川之殇的同时倍加珍惜生命、珍重所有、珍爱生活，也增添一分对他人的关爱、理解与宽容。地震可以摧毁幸福的家园，掩埋生命的骨肉，但摧毁不了灾区人民抗震救灾的坚强决心，摧毁不了灾区人民在废墟上重建美好家园的坚强决心。不久的将来，一个新北川县城将会在安昌河畔重新崛起。
2009年5月姑苏沧浪于四川-无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