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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燃烧的乡村岁月

2013-10-25 07:39 作者:老茂 阅读量:296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导读死水微澜中,乡村出现了一股文化热潮,八个样板戏,“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大都排演过。走村串乡演出,也是相当红火。那一年到了运河北一个公社演出,人满为患,连大礼堂的门窗玻璃都挤破了,成为我们村宣传队的光荣。

那天回老家,坐在乡亲们中间家长里短,见到了“小奶奶”。问她高寿了,回说不知道。大家也说弄不清楚,估算也有80岁以上。于是说起了他的丈夫庞清夫。没想到,他的故事把我的记忆之门打开,那一段激情燃烧的乡村岁月一下子活泛了我的心结??

1965年我上小学二年级的一个下午,老师把我们组织起来,教我们学唱一首歌:“工作队,下乡来,贫下中农笑颜开。阶级队伍组织好,地富反坏垮了台,我们团结一心向集体,资本主义根子挖出来挖出来!”歌儿刚刚会唱,我们就跟着老师来到了村口排队等候迎接社教工作队。此后就知道村里的夜校开了,晚上的会议多了,道路开始修了,“清工分,清账目,清仓库,清财物”,批判“多吃多占”;“清思想,清政治,清组织,清经济”,批斗“四类分子”。这期间最受恭敬的和最活跃的人,就是庞清夫。

庞清夫当时是一个贫农出身的大龄光棍儿。四清运动中,被工作队推举为贫协主任。他是一个性格爽朗的人,成日无忧无虑的,因为在村子里辈分最长,一般人都管他叫“小叔”、“小老爷”甚至“小老太太”还有简称“小老白毛”的。男女老少都喜欢和他闹,他也喜欢和这些小字辈们闹,甚至闹得娃娃们在母亲怀里哇哇大哭。每每如此,人们就和他“骂大会”,骂他是“坏旋风”,“小光棍儿老头”。在骂声中,他享受着那份尊严,渐渐地就成了村子里“戏眼”,有了好的人缘。在人们的撮合下,一个黄河北逃荒来的有些智障的女人走进了他的婚姻。就是开头我说的那位“小奶奶”。

没多久,中央《五一六通知》下来了,文化大革命取代了“四清”。工作队走了,偏居鲁南伊运河套的小村似乎与“文化”无关,恢复了躁动前的安宁。

突然有一天,村子里来了三个漂亮的女学生,从上海来,扛着红旗,臂上戴着写有“红卫兵”黄字的红袖标,说是发扬长征精神大串联上北京去见毛主席。她们路过这里,就在村里过夜。她们一身草绿军装和鲜红的袖章、宽幅的红旗以及铿锵的歌声,为我们这个地处大运河与伊?河之间的偏僻小村再次带来了外面的世界。于是,村子沸腾了,大半夜了,还没有静下来。第二天一早,红卫兵长征队意气风发地启程了,村子却再也没有平静下来。没几天,那些大我们没有几岁的青年们就学着上海红卫兵的样子,戴起了红袖章,敲起锣鼓宣告成立了红卫兵战斗队,唱歌跳舞搞游行,出工义务劳动,热火朝天。

红卫兵里大男大女的青年团员们成立了生产突击队,向集体申请了几亩土地,做科学实验田。他们集体居住在试验田的场院里,有点疯张,可是也都很正经,无非是一起在背诵毛主席语录之后,来些“庙里有个鼓,破了长布补,不是鼓补布,就是布补鼓”,“一把谷秕子,两把秕谷子”、“大花碗里卡个大花癞活蛤蟆”之类的绕口令,三绕两绕绕别了嘴,绕出来几句粗话,大家一起笑得流眼泪,弯了腰。尽管无伤大雅,可是老年人还是有些看不惯,就不愿意让自己家的女孩参与其中。贫协主任庞清夫就是其中的一个。

贫协主任头衔让庞清夫成了一个体面人。可是正因为是贫协主任,更加传统。为了不让侄女在里面疯张,就想了个法子,让侄女给自己看孩子。庞清夫家门前是一条水沟,水沟边上长着一棵枣树。当时枣儿刚刚成型,根本不能吃。侄女在给他家看孩子的时候,爬上了枣树打枣吃,被叔叔发现了,打了她一巴掌。这下子惹了大祸:贫协主任殴打红卫兵小将,这还了得!于是一阵子紧急的哨子声响后,锣鼓敲了起来,队伍集合起来,三下五除二,将殴打红卫兵小将的“反革命分子”庞清夫抓将起来,五花大绑,糊了一顶高帽子戴在头上游街示众。庞清夫说什么也不干,红卫兵小将们不辞辛劳地找来一副抬筐,将庞清夫摁在里面,用人抬着游街示众。开始是在村子里,然后是在邻村,再然后就到了集市上。一路上,庞清夫要高喊“都别学我,我打红卫兵!”说一句,敲打一棒锣,锣声没落,接着加上“红卫兵是我侄女!”意思就是告诉人家这是家事,与政治无关。小将们不让加,他呢,坚持不懈,挨了拳脚也不服软。只是从那以后,贫协主任不再,昔日尊严不再,和谐的笑骂不再,庞清夫一下子“闷缸”了。

庞清夫的“闷缸”并不影响革命在触及人们的灵魂中进行。晚上红卫兵组织群众挑着汽灯背诵《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老三篇”,背诵《毛主席语录》,写一些相互“斗私批修”的大字报;白天就设路卡,拦截过往人等背诵“语录”,不会背上几段的,就现场学习,直到会背才可放行。参加公社组织的大型游行活动,全公社几十个生产大队一个个走到,一天下来好几十里路程也是非常疲惫,可是晚上的挑灯夜读照常进行。再后来就有了“破四旧”,拉倒了富农家里坟场上的墓碑,砸了一些人家有龙凤图案的水缸,焚烧了几本《七侠五义》之类的老书,开了几场批斗会,让富农还有一些小偷小摸的人弯腰低眉接受“只准老老实实,不准乱说乱动”的训斥。再后来就有了夺权行动,老的书记下台接受批斗,登台揭发批判的红卫兵小将中,就有自己的儿女在慷慨激昂。批斗会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一个个还要面向领袖画像做“三忠于、四无限”的致敬,还要辩论并在辩论中生活。我们这群孩子跟着后面看热闹玩。

热闹没看多久,气氛就开始紧张起来。枣庄发生了“7.25”“7.26”事件,“大联合”和“反逆流”两派武斗还死了人,后来又有了临沂的“马陵山游击队”等等。于是,村子里的民兵都有了武器,被抽调到公社执勤。一天夜里,一阵激烈的枪声打破了宁静,在公社执勤的民兵一人中弹死亡,一名机关干部中弹受伤,肠子都断了几节。再后来,远在四川一家兵工企业当领导的袁安乡大爷回家来了。没几天,有一个班的解放军荷枪实弹地进村来,包围了袁安乡大爷居住的房子。袁安乡是老八路,人缘很好。人们掩护了他。后来就知道了袁安乡大爷在四川参加了造反派,进北京受到了周总理的接见。回川后,另一派造反派掌了权,他就成了走资派。在“牛鬼蛇神”学习班上,他打伤警卫逃了出来。这才惹下来全国通缉令。一个黎明,睡梦中的我被悄悄的说话声音惊醒,原来是袁安乡大爷在和我的父亲话别。说这次走了不知何年相见。后来真地就没再见到他,间断地听到几次关于他的“脱险传奇”之后,就杳无音信地人间蒸发了。

小村在社会大动荡中有了些许浪花。但是,人们的生产劲头并没有因为政治热情而衰减。抓革命,促生产,农忙时节,男女老少“早起三点半,地里两顿饭,中午不休息,夜里连轴转”。人们个个“大公无私”,“狠斗私字一闪念”,谁要是偷拿集体一块地瓜,马上就有人出面制止或者检举揭发。因此,人际关系相应来说有些紧张。不过庞清夫依旧沉闷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有人在意。

死水微澜中,乡村出现了一股文化热潮,八个样板戏,“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大都排演过。走村串乡演出,也是相当红火。那一年到了运河北一个公社演出,人满为患,连大礼堂的门窗玻璃都挤破了,成为我们村宣传队的光荣。有了宣传队,庞清夫也有了事情和热情,为演出挑道具,打灯,拉幕,点炮仗当枪声,只是依旧沉闷着。演出中,因为文化水平限制,演员出了许多笑话,比如“用大兵团进剿,好比拳头打跳蚤”念成了“拳头打跳蛋”,“沙奶奶和阿庆嫂打起来了”说成了“参谋长和阿庆嫂打起来了”,把“露出了破绽”说成了“露出了破腚”等等,还有宣传队长动员讲话中说“男同志协助女同志,女同志也要加紧”之类的谐音酿成的笑话,人们都在笑,庞清夫也不笑。

1976年,在祖国经历了周恩来、朱德、毛泽东“三星陨落”、唐山地震和粉碎“四人帮”的大悲大喜过后,成为回乡知识青年的我,也和乡亲们一起被时代潮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继续思考与生活。这一年冬天,枣庄市胜利渠开挖大会战,庞清夫作为村子留守人员没有参战。工程结束之后,我当上了公社通讯报道员。有一天回家取干粮住在家里,晚上突然听到有人在大声骂街:“奶奶的腿,你们这些龟孙子,都生了哑巴瘴啦吗?”出来一看,是庞清夫。从村子东头骂到西头,还在骂。大家都很纳闷儿,也没人搭茬。持续了好长时间,一个从四川跟随丈夫回乡的妇女站了出来骂他:“你这个坏旋风使什么坏劲,抽什么邪风,骂什么大街,信不信我敢抽你的嘴巴!”人们一下子诧异起来,心想这下子肯定要有风波了。可是没想到庞清夫突然开怀大笑起来:你这个小龟孙,你们高低开始骂我了啊!大家更加诧异,片刻,就都笑了起来。我莫名其妙,有人告诉我:十几年了,小老爷没有和人家开心了啊!啊,开心了,庞清夫小老爷开心了,那就是说人与人之间那种和谐、亲密的情感终于回归了呢!

大概又过了10年吧,庞清夫患病去世了。我呢,离开老家开始了“传媒敬业”的拼搏,关于庞清夫的故事渐渐地模糊起来。如今旧梦重拾,心里感觉出一种沧桑。沧桑中,那段激情燃烧的乡村岁月和乡村笑骂中的和谐让我深情回味并思索着……

好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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