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呢喃

编者按当某个熟悉的场景触动心中的某根弦，一系列和这个场景有关的音符，便争先恐后的跳出来。沉浸在往事的湖心里，心情，不知不觉的就潮湿了……本文以夜为背景串联起生活中许多的关于父亲与我们相处的故事。

夜，渐渐漫上来，窗外的天空变得黝黑而又静谧。

轻轻打开灯，拉上窗帘，异乡的夜生活便悄悄开始。

来到这个城市，已有两天。原打算起早贪黑，把多日堆积的事情，抓紧做完，怎奈父亲太忙，无暇顾此。于是，我的时间，反而充裕。

尤其到了夜晚，那一大把时间，多得有点奢侈。不过这也好，遂了我那番喜欢安静的心意。安静的时候，什么都可以做，可以畅想，可以发呆，可以看书，可以摆弄家居，也可以像今晚这样，一个人坐在窗前，静静的敲击些随性的文字。

隐隐约约的，听到窗外有沙沙沙的声音。下雨了吗？推门一看，地上果然重叠着圆形的雨痕。这春天的雨就是这样，总是在你不经意的时候，静静的，悄悄的，柔柔的飘洒，就像一串垫着脚尖的步伐。习惯性的转过头，看了看右屋，依旧有灯光透出。

右屋住着父亲。看这行情，知道他一定又在加班。想启口说些什么，终究只是对着那扇窗，深深的看了一眼，转身关门，继续安静在自己的世界。

父亲从事建筑工作，自打有了记忆，就知道这个。因为工作性质，他常年在外，很少回家，再加上他性格沉稳，不善辞令，使得我们这些儿女和他的关系，朦朦胧胧的总像隔着一层纱。有的时候甚至像个陌生人，彼此隔着一段距离，静静遥望。

还记得那年夏天，得知酷爱喝茶的父亲，没了合口的茶叶。在另一个城市的我，一大早就替他满街找。可风尘仆仆的赶回以后，竟没勇气亲口说一句是特别送给他的。而父亲呢，因不知道茶叶是送给谁的，尽管满口称赞，却终究一根也没带走。只留下我一个人，对着包装如初的茶叶，满腹酸楚。

依旧是个夏天，得知父亲病得厉害，连忙放下手中的事情，和妹妹赶到工地。原意是去看望他，劝他多休息。因为担心到时说不好话，一路上，两人做足准备，甚至连说话的内容口吻都商量了。可是真正到了工地，真正面对着父亲的时候，却傻子一样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而父亲呢，面对我们的到来，看得出很开心，可是也没有多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催我们吃西瓜，说天热，多吃点，多吃点。于是，彼此满腹的心情，竟然化成了满屋埋头啃西瓜的声音……

尽管，我们和父亲没有太多的言语。可是我知道，彼此都在对方的心里，有着很重要的位置。父亲其实很细心的。这种细心在我们的身上表现得尤为先要。比如他会悄悄的在桌子上放上我喜欢的茶叶。比如他会在只有我一个女性的时候，让我坐在车子前座。比如，他从来都不会在我们的孩子面前吸烟。比如，他每次抱孩子的时候，都要和孩子的脸庞隔着一点距离。父亲说，老人的呼吸浑浊，会伤了孩子。更让我感触的是，由于了解我因现实所缚，无法到现场工作，竟然打算带着职员到我家里来办公。父亲事务繁忙时间宝贵，这谁都知道，可是为了不影响我的生活，硬是放弃了很多。

或许，夜，真的就是为思绪准备的。尤其是安静的夜。

当某个熟悉的场景触动心中的某根弦，一系列和这个场景有关的音符，便争先恐后的跳出来。沉浸在往事的湖心里，心情，不知不觉的就潮湿了。

其实，也曾经想过，去向别家父女那样，说些亲密的话，做些亲密的动作吧，可是往往想到深处，打退堂鼓的先是自己。因为真的，环境，岁月，性格，已经造成了我们这种特殊的相处方式。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的感情表达，更喜欢用肢体语言，我们就是这样的一种人吧。

2010年的春节，是我最累的春节，因为母亲骨折未愈，不能利索的操持家务，很多事情就落在我的身上。可是也是我最欣慰的春节，因为我的努力，让一家人过上了如往常一样年，也让父亲的那些朋友们，同往常一样感受到热情周到的接待。依稀记得，第一次狠下心来，去杀澡盆那么长鱼的心颤；依稀记得第一次操起刀，撇鱼片时的泼辣；依稀记得，第一次学大厨，准备几桌像样菜的忐忑；依稀记得刮鱼鳞时，钢刷滑破肌肤的疼痛；依稀记得在雪地里择菜时，北风穿过身体的寒冷；依稀记得，每晚睡觉，颈椎似乎上了刑……只是，看到一家人，看到父亲如往年一样的开心快乐，有滋有味的过年，所有的疼和累，也就没有什么了。

夜，渐渐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的沙沙声，已经换成了滴答滴答。想起白天路过小院的时候，路边那株玉兰花已经有了好些朵。想必吸足了这场雨水，明天早晨一定会露出美丽的笑颜。是哦，这些春天的色彩，这些美丽的天使！

抿着微笑，目光在一束富贵竹瓶插中定格。这是前天刚买回来的植物，干直叶碧，挺拔俊秀，沿瓶口造型，成花样盛开。这绿色的瓶插往小屋一放，整个屋子马上就新鲜起来，就像是谁捧进了一屋春天。只是这个时间的富贵竹还有些难养，不能换水，不能受寒，不能多晒太阳。我想先把她照顾着，等生根了，蓬勃了，然后再留在父亲的房间。

就像留下唇边温婉，就像留下眸中深情，就像留下这夜色中的点点呢喃。

不是吗......

蝶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