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电影
导读那时的电影在开演之前都要放两段“新闻简报”,我们都叫它“假演”。即使这假演也不能放过。而每每在途中都会看到大有,然后越过他,再将他远远地甩在后边。
那个年月,看电影是我们精神上的唯一享受。
一听说哪个大队放电影了,方圆数十里的人们翻山越岭的都奔了过去,空场院里黑压压的都是人,男女老少全出动。有时候电影放了一半而放映机突然坏了,我们会等上三、五个小时,眼巴巴地等着人家修复。一旦看到放映员在收拾家什,知道今天肯定修不好了,这才泄了气往回走。但第二天会更加高兴——因为还可以从头再看一遍。以至于一部影片我们会看上六七遍。但只要听说哪个大队晚上放电影,我们又会欢呼雀跃,一下午都会激动不已。妈说,非要去看的话,先磨五升苞米!“行!”从来没这么勤快过,哥俩将磨推的滴流转。累了,小弟商量我:“哥,你大,我推十圈,你得推二十圈。”“二十就二十!”我们耍一点小聪明,将磨阻略微拔起一些,那石磨更轻得如同风叶。结果是妈来验收,一看那苞米碴子都快有小手指盖大了,一顿训斥,“重磨!”得,弄巧成拙,只得重磨一遍。抱着磨杠,似乎都听到了顺风而来的诱人的喇叭调从哪个大队的场院里传来,于是两条腿更跑得如飞,头上的汗是累的,而背上得汗却是急的。
终于将五升苞米磨完,晚饭也好了。一般是烀一锅地瓜,再沿着锅边贴两个苞米面饼子——但那饼子我们小孩是捞不到吃的——赶紧吃两个地瓜,再往怀里揣两根,拉着小弟撒丫子跑。
那时的电影在开演之前都要放两段“新闻简报”,我们都叫它“假演”。即使这假演也不能放过。而每每在途中都会看到大有,然后越过他,再将他远远地甩在后边。
现在想起来,那时的大有也有十六七岁了。他患的什么病不知道,两条腿总是卡挂,走着走着扑通一声就摔倒了,然后老半天才能磨磨着爬起来,然后再走。每次哪块儿放电影了,他也总要去,往往是半过晌就开始走,走着,摔着,待到快到目的地时,电影也散场了,于是呆站在那里,看着各村民和孩子们跳着笑着成帮结队地从身旁跑过去,向各村屯四下散去,他会留恋地再望一阵子,然后转回头往家走。走着,摔着,在夜里,在漆黑里,只有大有一人孤单着。待到家时,看到母亲正向路口望着,怀里抱着一捆草——天已亮了,母亲要做早饭了……
后来的岁月,我及小弟都走出了山窝,南南北北的,见识了许多。在这个冬季,坐在书房的电脑桌前看着外国大片,周身被暖气拥围,我又想起了大有。大有是不到二十岁就死掉了。在他无数次的整夜的奔波里,是否连一部电影也没有看到呢?我的脸上突然汹涌着酸楚的泪……
男人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