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本山的娱乐精神和平民意识
导读就文艺作品的思想性而言,本山大叔还需要面对的另外一个重大命题就是如何保持其作品的思想性,这也是保持“本山现象”,乃至“小品文化”长盛不衰的关键。
(一)
静静的夜,城市的背景光穿透窗帘,均匀地洒在床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爆竹硝烟的清香,温暖又迷离。妻儿睡梦中均匀的呼吸如小夜曲般在耳畔响起,远处零星的爆竹声响在沉沉的夜色的海中,激起的点点涟漪,是从第四维空间传来的新年问候吧?
这是一个孟春的深夜,凌晨4点。辗转在这样一个万家团圆的夜晚,不知道有多少双和我一样难以入眠的眼睛,在黎明前熹微的晨光里顾盼。身体下面是涌动的春的气息,而脑海却如这无边的夜色,空旷而静谧。
这恼人的春夜哟!
不知道你是因了什么原因,又来搅扰我这多病的身体和敏感的灵魂!我知道你来了,不是从绿窗纱外虫儿的鸣叫,不是从鸭儿羽毛上抖落的水珠,只是从日历上那几个发呆的数字,我知道你来了。我没有迎接你,是因为彼时的我已经麻木,我的身体疲惫而衰弱,我的精神迷惘而孤独,我没有心情迎接你呀!
于是你不高兴了,就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夜晚造访我。用你柔软的发丝拂过我的眉,用你温暖的鼻息吹过我的脸,在我耳边絮絮地低语着:“你醒来吧,看看东边遥远的天际,不是已经有朝霞的微光在召唤你吗?看看那一扇扇被次第点亮的窗户,不是已经有憧憬的人们在迎接黎明吗?”
我醒来!在这个春天的节日里迎接你:把鲜红的春联贴上门楣,煮一锅滴溜溜转的饺子,给年迈的父母拜年,发一条短信问候远方的朋友,然后刷牙、洗脸,梳理好凌乱的头发,穿上平日里没有心情穿的新衣服,打好领带,擦亮皮鞋,走到街上去,拜访同一个城市里平时少有走动的亲朋......,然后坐下来,写下这篇文字:赵本山的娱乐精神和平民意识。
(二)
春节是中国人最看重的传统节日,而“年俗文化”是中华民族传统民俗文化中重要的组成部分。正是因为有了充满中国味的“年俗文化”,才使得春节成为最中国化的节日,成为维系平民感情和民族感情的纽带,也成为世界了解中国的一个窗口。
一种文化的形成有其深刻的需求基础和时代背景,并且必须经过历史的发酵,才会逐渐形成一种习惯和定势,进而演化成一种文化。在中国几千年漫长文明史的绝大部分时间里,农耕文明占据着统治地位。农耕文明本身对自然的依赖和以家庭为基本经济单位的运作模式,为“春节”乃至“年俗文化”的形成和发展提供了其内在的物质基础和情感基础:辛勤劳作了一年的农人们需要这样一个标志着新一轮农业耕作周期开始的节日,来表达对自然的敬畏,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而作为小农经济最基本单位的每一个家庭,也需要这样一个节日来凝聚家庭成员,释放情感积累。这样经过几千年历史的发酵,就形成了极具中国特色的“春节”和“年俗文化”。
进入21世纪,中国早已步入现代文明。作为“春节”形成和发展物质基础的农耕文明早已风光不再,“春节”作为一种仪式,为社会经济生活祈福的作用已大大弱化,而更多的只是成为人们的一种情感归依。今天的“春节”正越来越成为一个国际化的节日;而它之所以独具魅力,也正是因为作为其载体的“年俗文化”承载了中国几千年的文明史,是泱泱中华文明的一个缩影。
(三)
说到“年俗文化”,就不能不提及已经举办了28届的央视春晚。央视春晚作为“新年俗”的典型代表,已经成为国人除夕夜守岁迎新的一道必不可少的精神大餐。它迎合了除夕夜家人围坐守岁的传统,烘托了团圆祥和的节日气氛。可以预见,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春晚作为一种“新年俗”的代表,将会长时间地存在和发展下去。
说道央视春晚,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赵本山。央视28届春晚,本山大叔参加了20届。特别是近几年,本山大叔的小品更是成了春晚的压轴节目,而赵本山也成了央视春晚不可替代的台柱子。奇怪吗?是有点儿。但是这是为什么呢?只是因为赵本山作为喜剧大师炉火纯青的舞台表演?抑或是因为赵本山背后强大的创作团队?抑或是因为老赵二十余年在春晚舞台打拼所积累的深厚人脉?抑或是因为本山传媒的强大实力和层出不穷的人才队伍?都是,又不都完全是,我想春晚出现的“本山现象”,应该还有其更深层次的原因。单纯从赵本山的角度看,这种春晚“本山现象”的出现,离不开赵本山的娱乐精神和平民意识。
赵本山的娱乐精神来源于他成长的那片黑土地。东北人的粗犷和幽默感是骨子里的,可以说是“黑土地文化”的一种特质。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本山大叔坎坷的生活经历对他而言,恰恰是汲取这种文化滋养的一段必不可少的过程。可以说,正是因为浸淫了“黑土地文化”的阳光雨露,才在赵本山身上结出了娱乐精神的累累硕果。
赵本山的娱乐精神在他炉火纯青的舞台表演艺术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不得不承认:赵本山是一位天分极高的、不可多得的喜剧艺术大师。他的表演自然纯朴,幽默搞笑而不矫饰做作,分寸拿捏地恰到好处。纵观赵本山的小品,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对语言的驾驭能力。在舞台上嬉笑怒骂,纵横捭阖,在不经意间把一个个包袱笑料抖给观众,是赵本山的拿手好戏。《牛大叔提干》里简单的三个字“不认字”,从赵本山的嘴里说出来,所收到的喜剧效果是震撼的,而观众的笑声也是实实在在、发自内心的。这正是赵本山语言驾驭能力的一个缩影,也是赵本山娱乐精神的一个鲜明注脚。赵本山的小品里,也使用肢体动作来制造喜剧效果,如《红高粱模特队》里赵本山打农药的一段表演,以及众所周知的“赵氏歪七扭八步”和“赵氏椅子摔”,这些肢体动作配合赵本山的语言艺术,收到了相得益彰的舞台表演效果。
赵本山的平民意识也是和他的成长经历密不可分的,这个不言而喻。但难能可贵的是,赵本山发达了,却时刻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个农民,没有忘记他的根深植于那片广袤的黑土地。赵本山所有的影视作品和小品表演都是一成不变的农村题材,反映的是中国群体最大,也是社会地位最低、生活最苦的农民的喜怒哀乐,赵本山是中国十亿农民的代言人,而这也是赵本山自觉、自愿、自发的行为,这一点是最重要的,也是赵本山最值得人钦佩的地方。所以,赵本山的作品是有最庞大的群众基础的,这也是一切“本山现象”发生和发展的最本质的原因。
(四)
任何事物的发展总是要遵循一定的客观规律。波浪式前进是一般规律,高潮和低谷交替是历史和人文发展不可逃脱的宿命,越是在辉煌的时刻,越应该对潜伏的危机保持清醒的认识。对于赵本山及其“本山现象”而言,这同样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重要命题。
就小品本身的娱乐性而言,本山大叔首先要面对的是如何在保持其作品的娱乐精神和避免流于低俗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赵本山的娱乐精神源出东北二人转,而东北二人转作为一种发自民间的艺术门类,其突出的特点就是幽默搞笑和浓厚的乡土气息。二人转的幽默是一种极具“霸气”的幽默,所谓“霸气”,也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你乐。在传统的二人转表演中,诸如插科打诨、打情骂俏、自损互损,甚至自虐互虐等舞台表现手法比比皆是,其中也不乏诸如“寡妇门前是非多”等一些流于低俗的内容。其实对于二人转这种劳动大众自娱自乐的民间艺术而言,在其发展过程中出现的这样一些表现手段本也无可厚非,在冰天雪地里开山劈岭,劳累了一天的人们需要这种“翻毛大氅”式的娱乐方式来充分放松身心,娱乐自我:一壶烧酒,一碗白肉,一台火辣辣的二人转,是和黑土地上火辣辣的民风一脉相承的。赵本山的小品源出东北二人转,在继承了二人转娱乐精神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继承了二人转的一些糟粕。近些年来,二人转在赵本山等人的努力下,已经走出黑土地,走向全国,甚至走向世界,早已不再是农家院里婚丧嫁娶时的小菜和佐料。时代在进步,受众在改变,二人转也应该做出相应的改良,才能适应这种改变,才能跟上时代的脚步。对于本山大叔的小品而言,可能这种改变尤为重要,因为本山大叔的小品已经担负起了娱乐全民的历史重任,而本山大叔及其团队也应该具有这种责任感和认识,在保持娱乐精神的同时,努力塑造小品文化的骨骼、血肉和灵魂。既要“挠痒痒”,又要“反三俗”。
就文艺作品的思想性而言,本山大叔还需要面对的另外一个重大命题就是如何保持其作品的思想性,这也是保持“本山现象”,乃至“小品文化”长盛不衰的关键。现代社会是一个多元化的社会,文艺作品也真正做到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所谓保持文艺作品的思想性,并非要求文艺作品都来表现大的命题和所谓主旋律的内容,关键的是要保持文艺作品的人文关怀情结。赵本山的早期作品,都体现了浓浓的人文关怀情结:在《相亲》、《小九老乐》、《我想有个家》等作品中,贯穿作品始终的是对人间真情的讴歌和赞美;而《牛大叔提干》、《老拜年》、《三鞭子》等作品,也从不同的侧面,体现了这种人文关怀精神,使观众在笑声中体会到了文艺作品的温暖。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小品《红高粱模特队》,这部作品把赵本山小品的娱乐精神和人文关怀情结都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赵本山和宋丹丹合作的“白云黑土”系列,反映的是现代社会人们对功利的追求和成功后的浮躁,赵本山的一句台词:咱就是农村的小老头,小老太太,喊出了人们在对待功利和名誉时的心声,具有非常积极的现实指导意义,而这就是所谓的人文关怀精神。但是,赵本山的作品从“忽悠”系列开始,这种人文关怀精神不见了,虽然小品的娱乐性有所增强,但是人们在笑过之后,却没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在心头。作品所展现的,只不过是“忽悠”过程中一些笑料的堆砌。在这些作品中,我们看不到对人的关怀,看不到对丑的讽刺,看到的只是毫无章法的搞笑,听到的只是人们被挠出来的冒着凉气的笑声。我不得不悲哀地说,赵本山的小品开始走下坡路了!
最后还想对本山大叔虎年春晚的小品《捐助》发表点个人看法,可以说这部小品是赵本山所有小品中最失败的一部。无论是从小品的娱乐性和具体的表现细节而言,这部小品的水平都可以说是江河日下。本来小品反映的主题“捐助”是一个非常积极的题材,但是作品本身没有把重点放在“捐助”上,而只是渲染了诸如“寡妇门前是非多”等所谓笑料;而且我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在作品中把单身母亲塑造成那么一个神经兮兮的形象,而且说的都是一些所谓“290”的台词。
以上这些话,不知本山大叔能否看到。其实看到与否,都无关紧要,权当是我的一种娱乐精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