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在这里奋斗了十四年的党委书记兼院长终于真的要调升了!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当初来的时候,说过这句话,可没想到这“马力”这么长啊!院长在说了“感谢、感激;希望、祝福”之类的话以后,说了这句发自肺腑的感言。
会场一角的老郝激动啊!56岁的他长得瘦小枯干,满脸皱纹。他是第一批也是唯一一批满三十年工龄或离法定退休年龄五岁之内,便提前退休了的时代产物之一;又是因贡献卓越被学校感念返聘回来的中层干部。
他把大半辈子都交给了学校。在这个豪华的大会议室里,不知聆听了院长多少次讲话。老郝亲眼见证了学校“速度赶深圳,形象比大连”的飞跃发展,也亲身参与了“跳出教育办教育,跳出学校办学校,跳出教学办教学”的具体实施。
学校从普通中专跻身于全省第一,又独立升格为高职院校,吞并了另一所极具竞争实力的中专;从原来的杂草丛生,变成了花园式单位,又一跃成为国家级三A景区。重返校园的人,已找不到学校当年的影子。
老郝不无遗憾地想:如果院长不调升到另一所大学任校长,说不定几年儿咱这儿也变大学了!
“希望各位继续支持兼副院长的王副书记主持学院工作。并希望省委能考虑到学院的发展,以原领导班子为主构建新的领导班子。”
那么多借贷啊,真令人担忧,老郝想到。老郝从不会像那些退休的干部,为了国家拨款的个人工资上调没有按时、按量地到位,而三番两次地上访。尽管只涨了三分之一,老郝还是暗自窃喜:毕竟还给你涨了呢!不涨,你不也得?着。老郝犯愁的是院长那辆想办法弄来的超标准的丰田大吉普能不能带得走啊?!
院长那位当过主持人的年轻助手在朗诵。老郝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起来:“我不想做摄影家,我只想留住生活的片段。作为送给大家的礼物,成为我们永久的怀念......”听着听着,老郝的眼泪差点儿流下来了,毕竟和院长一起去过京城呢。捧着院长沉甸甸的装载着欧洲、北美主要国家,还有台湾、西藏等地的精美影集,他偷偷瞄了瞄四周那些身着整齐正装的男女,小心地眨巴着眼睛,使劲儿地把眼泪往回憋,怕的是某些人看见了不理解。
再看45岁的院长,那福相的手,一只遮着大半边儿脸,另一只捏着纸巾,不停地擦着眼泪;院长跟前的那几个人也毫无顾忌地抹着眼睛。唉,老郝想:此情此景啊,此情此景!
那些人总是议论:新面孔越来越多,工资却越来越少。老郑昨天还拍着他的肩膀,阴阳怪气地说:“你们中层又要开会了?!嘿嘿,一百单八将!不多不多,才不到五分之一!”
老郝急忙找个借口走开了,不然,又得听老郑唠叨:哎哎,你看看!“农工”、“大集体”,词典里都要删除了,却在咱们这儿挣闲钱儿!还有那么多的临时工......
老郝摇摇头:唉,老百姓嘛,觉悟低!
会后,在宏伟的教学楼前合影留念,老郝就站在院长身后,他极不自然,不知所措,嘴一会儿咧开,一会儿闭上,最后定格时的表情竟是尴尬的。老郝这个懊悔啊!
更让老郝懊悔的是,晚上在容纳万人的学校食堂高级包间里举行的告别宴,只要求中层一把手参加,没有他的份儿!他倒不是差那一顿酒,本来他是想在告别宴上,把自己的书法作品送给院长呢!
这可不是他们那帮人流传的顺口溜:“银农十四年,家底全败完。今朝扬长去,我们怎么办?”
这可是老郝听说院长真要走了,琢磨了一宿才写出来的:
象山脚下十四载,
青壮年华尽抒怀。
运筹帷幄定乾坤,
院长学院赢四海!
(第四句本来写的是院长的昵称和学院的简称,这里就用“院长学院”代替吧。)
这回,望着清波荡漾的荷塘,老郝可真的流泪啦!
桃花平子写于2010年4月27日
蝶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