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雨飘过初夏的天空
编者按我驻足一株花前,克制亲吻花容的冲动,花与我,站立成相看两不厌的雕塑。园子空旷,忙碌人流的熟视无睹,让空旷的园子愈加空旷……四十二岁,人生的初夏,有雨飘过,清新和湿润破窗而入,这样,沉重似乎舒缓了些。
单位的西半部有座楼,名曰:格物。楼南侧是年龄高过我许多的礼堂。虽云礼堂,但同时也兼有就餐的功用,称食堂似乎也不为错。格物楼和礼堂成犄角之势,拱卫起一块不大的园子,约两亩见方。园子周遭,青砖砌成矮矮的围栏,沿围栏是横斜的古柏,碗口粗。
园子中央有棵大大的合欢树,三三两两的榆树、楸树,散落在园子里,绿地和碎石铺就的小径,占据了园子的大部。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花儿,在初春和盛夏,点缀了园子,鲜活了季节。如今春过,夏临,不多的几束花儿,依然保留着春的芬芳,让夏的脚步,沾染了春的气息。
终于来了一场雨,不大,淅淅沥沥,足以让我烦躁的心绪,经受一下过滤。往日匆匆打园子旁走过,树呀,花呀,草呀,无暇细观,或无心,葱茏的绿与娇媚的艳,事不关己。近来,办公场所变动,进大门去办公所在地,绕过园子还是穿越园子,于是成为问题。
其实,绕行还是穿行,时间相差不过片刻,但我还是选择了穿行。这样异乎寻常的举动,不料却收获了些许感动。跨过砖砌的围栏,踏上碎石铺就的曲径,鞋底和凹凸不平的路面接触,感受到与平展水泥路面不一样的新奇。草平静地绿着,花平静地开着,树沉默地注视着园子,不经意的风,带给它的只能是难以察觉的悸动。我置身园子,和园子里的生命旁若无人地亲密接触。
细雨叮咛,小草侧耳,花儿迷醉,大树巍然。格物楼里曾有两处先后是我的办公室。一层的那间,虽然和园子一墙之隔,但走出屋子,我最多是和园子外面大路旁的冬青默默相对,隔过冬青的园子,被我轻率地忽略了。后来搬到三层办公,偌大的办公室,只我一人常驻。隔东窗,每日可以领略远处清真寺塔顶的阳光,俯瞰,园子的风光尽收眼底。去年冬日,一场创记录的大雪,甚至压坏了园子里粗壮的树干,想像树的臂膀被折断的痛苦,我高高地,只能漠视。那时,园子,离我好远。
决定穿越园子而过,表面的原因是上班走捷径使然,实际上,对园子的喜好与渴望旷日持久。最初来到这个单位,人生地疏,一头扎进繁冗的事务性工作,兀兀穷年。也曾进入过园子,那时女儿还在襁褓中,一场雪后,追逐雪景,让女儿在园子里大树下的雪上,留了影。记得女儿的小脸,围在厚厚实实的衣物里,她的眼睛专注地看着镜头,眼神中洋溢着一种清澈。
大前年,从琐碎的事务中解脱出来,从事了单位里很重要但相对机动的工作。最早的办公场所在进大门后的第一排平房内,我为其命名曰:西厢。西厢看似浪漫,其实日子很清苦。不到一年后,搬进格物楼一层,也就是我文字里所说的“沃中西楼”。再后来,更上一层楼,我到“更上层楼阁”办公。在过去的几年里,相熟的同事每每对我的工作打趣,善意或调笑,我都不置可否。从西厢,到西楼,再到更上层楼阁,我让自己尽享清幽、诗意与寥廓。这种感觉,可能是冷眼旁观者所未曾料及的。
在一场细雨里穿行于睽违的园子,感觉很是清爽。西厢的日子抛在身后,西楼或更上层楼阁一边呆着,可以不管不顾。我静静地穿行,消受这片刻的安谧和娴静。雨让园子湿润了,我驻足一株花前,克制亲吻花容的冲动,花与我,站立成相看两不厌的雕塑。园子空旷,忙碌人流的熟视无睹,让空旷的园子愈加空旷。我的造访,姗姗来迟,园子没有讶异,甚至也没有欢喜,花儿草儿树儿,一如放翁笔下的梅,寂寞开无主。
我十分奇怪,面对我以及人们的冷落,花自开,草自绿,树自巍然。一旦我热切地走近,它们一如既往地宠辱不惊,倒让兴冲冲的我,兴味索然。是花儿草儿树儿不近人情吗?还是浮躁轻狂的我自作多情?花儿不语,草儿无言,树儿沉默。
某位很知名的主持人说过这样一番话:……受尽委屈,有误会,一辈子不给钱,半辈子吃不饱饭,儿女找不到工作,女朋友被人撬走,想加入组织就不让你进,邻居一辈子在盯着你。当我每天在看他们经历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我这个年龄经历的所有的事都特别淡。……为什么得病,就是老想不该想的事,现在为什么快乐,就是不想那些事,只想怎么把该做的事情做好,这一点可能更重要。这位主持人一度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疾病初愈,其人生感喟当为肺腑之言吧?
雨儿窗外飘飞。我不得不谈起年龄的话题。此前我写过一篇《不三不四话年龄》,那是在四十岁将至未至时所作。从题目里,你大概已经读出了其间的调侃与轻松。几年过去了,“不三不四”已不可论,过四望五正当其时。本文题目本想写作《有雨飘过四十二岁的天空》,后来一想,四十二岁,人生的初夏,有雨飘过,清新和湿润破窗而入,这样,沉重似乎舒缓了些。
2010-5-27晨,沃中一隅
蝶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