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徒劳
导读不怕徒劳，是一种美德，住在大河边的农民辛苦了一年，到收获的季节了，突然山洪暴发，庄稼全冲毁了，致使颗粒无收。但当洪水过后，他们还要耕耘，播种，还要进行田间管理，谁也不敢肯定下年就没有山洪，说不定就又是一场徒劳。
找人办点小事跑上一百次也未必就能办成，这叫什么效率!对我来说，徒劳无功的事情太多太平常了，所以我就不怕徒劳。?
自己的人生也就近乎徒劳了。几十年过去，辛辛苦苦，风雨兼程，疲于奔命，从小忍饥挨饿，疾病缠身，上学时起早贪黑，中午吃两个黑面馍，喝几口白乎乎的碱性很大的白开水，付出这种艰辛如果是为了学习科学文化知识也倒罢了，可我们很多的时间是去粮店装包，去给砖厂搬砖，去河滩为某建筑工程拉沙!还去深翻过土地，收割过麦子，摘过棉花，挑过粪便!这是在落实“五七指示”，在为学校挣钱!没有拿到高中文凭就应征入伍，从而经历了一场人生脱胎换骨的洗礼，那是怎样的岁月呀!吃的压缩菜，住的草房子，在无名的大山区里搞“三线建设”，据说那山里的石头硬度系数大于铁的，比铁还硬。那段日子是够辛苦了，每天上下班都要翻山越岭，加上换衣服，集合，途中时间，还有回后洗澡，每天上班时间都超过10个小时。后来我在营部当测绘员两年时间，早晨6点钟进入坑道为施工连队打眼放炮画线钉桩，顾不上吃早饭，施工现场又常常复杂多变，遇到很多实际问题，工程质量要求很严，每超挖30厘米就要为国家造成很大浪费，就算质量事故，纪律不允许，我们也不忍心，所以在测绘工作中我们不敢稍有马虎。所以很多次都是当我们干完当班工作走出坑道回营房吃早饭时已是太阳西沉了。记得有一次，我把经纬仪架在坑道内两项工程之间一个不锈钢板的桩上，很快调整仪器使垂下去的圆锥的尖刚好对准不锈钢板桩上细细的“十”字，把镜头对准前面的目标，那目标也是一个同样的桩子，一个战友用铅笔尖垂直指向“十”字，用蒙了白纸的手灯光照着。我找着目标，就要读数了，三十七度二十……就要读后面的几分几秒几几了，突然仪器震动起来了，一辆满载碎石的卡车从身旁经过。仪器很灵敏的，老远的地方过车都会影响测量。等车过去后再测。可谁知这个车来那个车往，中间竟空不出那么十分钟二十分钟的时间。有一个司机特孬，他故意把工程自卸车开得离我们很近，也许他是好奇，不知我们在干什么，结果让路上的泥水溅了我们一身!这还是小事，他的车把泥水推到了不锈钢板上，淹没了那个只有10×5厘米大小的桩子。我们赶快把水弄了出去，周围又弄了些沙子水泥围起来，单等车流高潮过去再重新调整仪器，重新测量读角度。那一天干完活已是下午4点多了，一个姓蔡的湖南石门籍的老兵建议，咱不急于出去，顺着图纸上设计的那个直径4米的圆洞一直走出去，看通到什么地方。我们另外几个齐声响应，都忘记了饥饿和疲劳。这是年轻人才有的探险精神。那个洞是将来供水用的水道，水泥刚刚凝固，底下泥水不清，行走十分不便，黑咕隆咚，我们人人带有手电。走啊走，终于走到了它的尽头，出来一看，外面是乌江。天已将黑，我们翻山越岭回到营区，营部除了值班人员外，都到团部去看电影了，我们没吃饭也赶到了团部电影场，那晚电影是《青松岭》。一天没吃饭也不觉得饿，习惯了。?
还有一次危险的经历至今想起还有些后怕。那天我跟着一位姓赵的山西籍副班长上班，他穿着工作服，头戴安全帽，嘴上戴一个防尘大口罩；手里拿着手电和30米的卷尺，走在前面，我是同样的打扮，提一个小漆桶，拿一根水平尺走在后面。翻过山岭，半小时后进入坑道。进过长长的主导洞，向左转入102＃，目标是要到107＃去的。越往前走，越是浓烟滚滚，气味难闻，含有苦味，不时还传来一两声闷闷的爆炸声。上一班的人已经下班，下班前由爆破手在风钻眼里装炸药，点燃导火索、引爆雷管炸药，也有电爆破的，几十炮同时炸响，响声既沉闷又震天，几百米外石雨落下，几个月前我在七连施工就曾遭遇过这种石雨，打得安全帽直响。老排长指挥大家往侧墙边上站。湖北籍姓王的班长在每天睡觉前的班务安全会上告诉几个新兵说，看头顶上的石头，一高一低不平，像是乱石一般，这很容易掉落下来，附近一放炮，就下石雨，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头就可能要了你的命。新兵们说那还是站在平板石头下面安全些。老班长又说，那种看似很平整的石头，不掉则已，若掉的话就是大塌方。吓得新兵直咋舌头，直觉得无所适从。今天顾不了这么多了，得赶快到施工作业点去，因为施工作业的人马上就要到了，我们不提前为他们画好红线，他们如何打眼放炮?副班长急匆匆地走，我就急匆匆地跟。就在我们经过一个叫102a的岔洞口处突然从右边的洞内响起一声炮声!石块也飞了出来。把我们两个分隔开了，他往前跑，我往后退。按规定，放炮前必须有警戒，有岗哨，可对于施工连队来说，这是太平常的家常便饭，时间长了，也难免看淡了，他们本以为这时不会有人进入工地的，没想到我们正是在上下班之际进入作业现场的。副班长已经进去了，我等了3分钟左右的时间，不闻爆炸声，心想不会有了，但又担心刚好经过时响了怎么办，一时难以决断。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副班长一定等急了的，红漆桶在我手里，他一个人进去干不成的，想到这儿，我索性豁出去了。我稍一镇定，屏住了呼吸，冲过去了!多亏没有意外发生。?
说这些何用!对自己或许是一种无用的回忆，对别人则更是毫无用处。不仅自己的经历和作为徒劳无用，就是我们一个整编师奋战8年的整个工程现在也几乎成了徒劳无用的了。几年前我们几个战友重新回到30多年前曾经战斗过的地方，那项三线建设工程已经报废，昔日车水马龙一派繁忙的坑道口如今十分萧条，杂草丛生，人迹罕至。现在看来，当年的劳动也成为徒劳的了。?
后来又上了几年学，教了几年书，又入了党，在党政机关干了20年，统统都近乎徒劳了。说徒劳不绝对，因为每熬一年，月工资中就加一元的工龄工资，也不能算是绝对的徒劳，只能是近乎徒劳罢了。?
几十年来，徒劳的事情很多，所以也就不怕徒劳了。?
找人办事，在别人，也许一个电话过去，事情就办成了，可在咱，哪怕是求人办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得跑上三趟五趟，十趟八趟，甚至几十趟，上百趟!就这也常常难以凑效，加倍的付出难收事倍功半之效，岂止是事倍功半，几十倍几百倍的付出，收获的仅是多少分之一，有时是零。不怕徒劳，还有收获的希望，要是怕徒劳，恐怕连这种希望也就没有了。?
去年夏天，我去求一个单位的领导办点小事，跑了几十趟，人家先以各种借口搪塞，后又推三拖四，直推得几个月过去时过境迁，最后终于拖黄了。我有一种被捉弄的感觉。?
但我不后悔，尽管徒费了我几个月的时间，又白跑了几十趟上百里的路程。我也不愠不怒，哪怕百折千回，哪怕踏破铁鞋，哪怕一无所获。遭到生活挤对的人是不怕徒劳的。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不怕徒劳的人生乐章中又一个不怕徒劳的音符罢了，也更加浓了我的人生滋味。
按说，现代的交通通讯够快捷了，但它暂时还不属于我。求人办事，区区布衣平民，怎一个电话了得!往往需要当面乞求，看对方的脸色和情绪说话，岂能耍大!孟浩然有诗云：“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这个“就”字什么意思?那是怀着一种崇敬敬仰的心情去靠近去观赏去感受，只能屈驾屈尊去“就”，而不能坐在那里等别人把菊花移来跟前。我的不怕徒劳，其间也含有这种“就”的意思，不屈尊屈驾行吗??
找人求人办事，对自己是一种索取，对别人纯粹是一种付出和投入，得不到回报的。所以愿意进行这种付出和投入者寥寥。?
找人求人办事，自然有诸多的不便。刚上班时太忙了，不能找，快下班了也不能找。有别人在场不能找，以免耽误别人的事儿。去家里找吧，太早了人家可能还没有起床不能找，太晚了人家可能已经休息了更不能找。吃饭的时候去找也不合适。星期天去找更不恰当，人家忙活了一周，好不容易休息了两天或者人家还要忙别的什么事，怎好意思再撵到家中去打扰!下雨天下雪天去别人家里更不合适了，泥呀水的带到人家家里像什么话!?
再说了，自己没有专车，想办一点小事，八字还没一撇，怎敢花钱雇出租车!只有靠两条腿了，正像电影《南征北战》，两条腿要跑过敌人的汽车轮子呢。以前靠的是“飞鹰”，现在偶尔也骑车子，鸟枪换炮，改骑“凤凰”了，只是还要两腿不停地登。?
不怕徒劳，是一种美德，住在大河边的农民辛苦了一年，到收获的季节了，突然山洪暴发，庄稼全冲毁了，致使颗粒无收。但当洪水过后，他们还要耕耘，播种，还要进行田间管理，谁也不敢肯定下年就没有山洪，说不定就又是一场徒劳。但是他们就不怕徒劳。?
不怕徒劳，是我的财富和法宝。几十年里靠着它，我的两大目标实现了一半。上中学时我说过将来家里要装上电话，出门有小车坐。家里电话已装上8年了，这后一个目标也正在一步步实现，即使永远不能实现，也使自己的生活在不怕徒劳的不断追求之中过得十分充实。
不怕徒劳，是我百折不挠、愈挫愈勇、不言放弃的坚强性格和意志的体现。我的笔记本上摘抄着这样几句话：“不论是播种，还是收获，都不是最主要的，而我们在乎的是走向成功的过程，也就是耕耘的过程。”这段话应该是不怕徒劳意义的最好解释。?
其实有好多事情你就不该怕徒劳。比如30年前对越自卫还击战，我们在中越边界埋设了地雷，后来又把它们排掉。当年的埋设不仅是徒劳，而且还给自己以后增添了麻烦和危险。再比如制造原子弹，制造了而不使用，好像也是徒劳的，其实这种徒劳断然不可少的，因为只有你拥有了核武器才能够有效地制止核威胁，核讹诈，核战争。看似徒劳不徒劳。
[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