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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顾高考

2013-10-24 07:27 作者:笔行无疆 阅读量:523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导读学生住宿及生活费用都由国家负担。大专粮食供给标准为每人每月34斤,中专为32斤,细粮70%,粗粮30%。我们每人每月助学金平均为21元,平均分发17元菜票,其余几元依据家庭经济状况分发3—5元不等。

1977年的中国没有冬天。这一年冬季全国从66至77十二届高中毕业生同时进入考场。报名参加高考的人数为570万,而招生计划指标只有20余万,录取比例小,竞争相当激烈。

后来才知道,那年八月上旬,根据邓小平的指示,教育部召开了这一年的第二次全国高等学校招生工作会议。邓小平主张从应届高中毕业生中直接招生,“道理很简单,就是不能中断学习的连续性。”这一主张改变了往年从工农兵中推荐上大学的录取方法。邓小平亲自修改审定了招生工作意见。10月12日,国务院批转了教育部《关于1977年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意见》。消息一传出,石破天惊,一批早就有志于跨进高等学府的人,特别是那些在逆境中跌跌撞撞的知识青年们也看到了新的希望。他们欢呼雀跃,奔走相告,马上进入临战状态,从床底下、墙旮旯、废纸箱里找出了蒙尘十几年的中学课本,争相传阅,爱不释手。考试时间定在12月8日,全国沸腾了!高考涉及千家万户,影响全中国。

这是“文革”结束后第一次高考,我有幸赶上了这恢复高考后的第一班车,见证了这一场伟大的变革。

10月21日早上六点半,晨光熹微之中,我已经走在村南边的田间小路上。我是带着镰刀要到一块名叫小沟南的红薯地里去割红薯秧子。从家到地,约有千米,当我走过一半略强的路程,忽然从身后传来村里高音喇叭的声音。清新的空气中,那声音洪亮,清晰,脆响。是不是著名播音员夏青的声音?播送的内容是高等学校《招生简章》。我放慢了脚步,边走边听:

招生对象为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高中毕业生,年龄不超过25周岁,未婚。对实践经验比较丰富,并钻研出成绩或确有专长的,年龄可放宽到30周岁,婚否不限。报考分文理两类。文科类考生考语文、数学、政治、史地,理科类考生考语文、数学、政治、理化。

这些条件仿佛是为我规定的,我1972年冬高中尚未毕业就参军入伍,1977年春复员回家。两个月前通过考试被安排在村办初中任“编外”民师,因为两年前县里曾对民师进行过整顿,在编民师颁发有《任用证》,我没能跟上整顿,只是个编外民师。我是复员军人,24岁,未婚,完全符号报考条件。听到这一消息,我兴奋得像是获得了一次新生。想想吧,一个人在漫漫人生路上艰难跋涉,进入戈壁沙漠,饥饿难当,无奈无助,几欲绝望的时候,突然天上掉了馅饼,不偏不斜正掉进自己的嘴里,那是什么感觉吧!所以30年过去,那天早晨听到的清晰动听的声音依然在耳畔回响,它深深地镌刻在我的记忆里,烙印在我的心灵深处。

在规定的时间内我报了名并领取了《准考证》。我报考文科,考号为95217。考试时间为12月8日和9日。这似乎是有史以来唯一一次冬季高考。

我教初一语文,担任班主任。虽然离高考只有一个多月时间,但并没有因此耽误给学生上课,其实就没有专门复习过。手头没有任何复习资料,没有教材,没有一丁点儿高考应试知识。家在偏僻贫穷的丘陵山区,文化相当落后,村子里不曾有一个大学生,所以真是孤陋寡闻,实在是可怜得不知有大专中专之分,更不知大学还有本科专科之别。因为就没听说过嘛!城市里的报考者已经发了疯,找资料,参加辅导班,听名师指点。还有信息方面的许多优势。县城也办起了高考复习班。相比之下,我等乡下报考者,闭塞、冷清,既没资料,又独学无友,更缺少了那种紧张热烈的氛围,几乎是听天由命,全靠可怜的一点底子和运气了。

高考时间一天天迫近,大战在即,气氛更浓重起来。进入12月初,我也曾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晚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有一次凌晨两点钟才睡觉。其他书籍没有,就是自己几年前学过的已经残缺不全的省编高中数学。我们这一届高中学生初中阶段遭遇“教育革命”高潮,学业荒废。高中阶段喜逢“教育回潮”,学到了一点东西,不过大部分都是初中的内容。名曰高中毕业,实则仅有初中二年级的程度。数学相对荒废少一些,高中数学中初中和高中的内容混杂在一起,有对数、三角函数、二次曲线、数列等。自知语文底子好一点,况且复习什么也无从下手,所以干脆就不复习了。政治、史地也一样,放弃复习了。而数学,几年前在校期间只是中等程度,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复习一下,得分的余地比较大。我这样想着,于是就在数学上下了点工夫。

12月8日,天气晴朗,虽是冬天却没有一丝寒意,考场设在吕店高中。这是一所乡办高中,条件相当简陋,上午8点钟全乡400名考生同时进入考场。先考语文,一科下来,等到下午再考数学的时候就剩200人了。按说语文还是比较好考的,因为它能给考生们一个比较好的自我感觉,所以历来考试往往先考语文。如果先考英语和数学科目,考生大部分题都不知所云,根本就没做,那对考生的信心完全是一种伤害,接下来的考试还怎么考?语文就不一样了,起码他感觉“不管对与错,反正都做了。”可就这,语文考过后就淘汰了一半。能够坚持把四科考完的大约占报考人数的三分之一。

语文考题中,有四个病句让你修改。大概我改对了两个。把《劝学篇》中“不积跬步”一段译为现代文。还有些零零碎碎的题,记不太清楚了,知识部分占40分。

作文则是重头戏,占60分。两题任选其一,一是《为华主席抓纲治国初见成效而热烈欢呼》;二是《我的心飞向了毛主席纪念堂》。试卷到手,我考虑了半分钟,一题为议论文,写成夹叙夹议,写一些口号性的议论,再列举一些事例就成。当时已进入年终岁末,早有一些工业生产、钢材、煤炭等提前完成全年计划的消息报道,自己通过收音机留意掌握了一些论据材料。写这样的文章,比较稳妥,凭自己的作文基础,随便都能把这篇文章写出来,也能得到一个差不多的分数。二题为抒情性的文章。这种体裁平日练习得少,自己也缺乏亮丽的语言,所以很快决定写前者。

政治考试没有试卷,只有一个纸条,约10厘米长、5厘米宽,像卷烟纸一样宽窄大小。上面印了几个题,而每一个题都是一篇论文,诸如让你结合实际谈对立统一问题,辩证法在三大革命中的运用之类。答题全写在16开的续卷上,我整整写满6页!我把时间用得足头尽尾,我看着手表,还有3分钟就再写一小段;还剩10秒钟就续写一句;时间还不到就再添一句。

当时恐怕连印卷子的纸都成问题。工农业生产落后,经济萧条,物资供应紧缺,百废待兴。后来得知77、78年高考印刷缺乏纸张,把印刷《毛泽东选集》第五卷的纸都动用了。

数学考试从略不提,败军之将不言勇了。考题中有一道关于栽电线杆子的数列方面的题,自己应该会做的,可出题者将书上例题的已知条件换成了未知条件,便楞是做不出了。这让我后悔不迭,遗憾终生。那一道大题大概占20分。想想看,高考总成绩再加20分,那是什么概念,中专变成了大专,专科变成了本科,普通变成了重点!这些变化势必导致分配去向的变化,人的历史有望改写。20分,关键时候就是1分也不敢丢啊!差之毫厘将谬以千里。

史地考试中有一细节值得一提。有一道历史填空题,1925年6月至1926年10月在广州、香港举行什么大罢工。我印象深的是“二七大罢工”、“秋收起义”等历史事件,对那一次长达16个月的大罢工事件不清楚,可我又听说过“省港大罢工”这个词,或许是一回事?我就填“省港大罢工”。含含糊糊,带有蒙的性质,结果蒙对了。

考试那天的吃饭问题真成了不成问题的问题了,现在说出来是奇闻,听起来是笑谈。虽然吕店是管辖着三十多个行政村四万多人口的乡政府所在地,集镇也不算太小,可当时只有一家饭店,国营的,日接待能力不过百八十人,一下子拥进几百号人如何受得了!别说是吃饭,要面条要馍,就是站也站不下。不到12点已拥挤不堪乱作一团了。做饭的做不出,买饭的挤不着,前呼后拥,一片嘈杂。没有买到饭的急于往前挤,买了饭的挤着出不来。街上、路上蹲满了吃饭的人。一拨人吃完离开,又一拨人填满了所有的空位。碗筷遍地,一片狼藉。前面的人还有碗筷,后面的人连碗筷也没有了。可怜这些平日里还有些斯文的人们,不得不俯身捡起别人的碗筷,不洗不涮,打了饭来自己吃。

考试结束,在家等通知。按原来的计划,到来年元月8日前评卷结束,发通知书。可过了那个时间音信全无。又过了一个月,还是全无音信。于是就有人说,人家都通知过了。可我不信,我相信只要自己收不到录取通知书,就说明还没有开始录取,或录取工作并没有结束,可见那种年轻气盛自信自负到了怎样的程度。

2月份一天天地过完,在漫漫等待中已进入了3月初,还是没有半点儿消息。10多年没有高考了,什么东西都乱了套,从改卷、政审、到学校录取,工作量够大了。咱完全能够理解,那就耐心地等吧!

考试一结束,我跟父亲说,我能考240分。可对外人,就没敢估这个分。还是保守一点好,别人问我考得咋样,能得几分,我说200分左右,即使比较近的人最多也只能说到220分。

终于有了点进展:我接到体检通知。那天全县20多人参加体检。体检分数线为:文科180,理科156。体检与录取之比大约为3∶1。直到3月8日才领到了洛阳师范学校(今洛阳师范学院)的《录取通知书》。这是我报的第三志愿,中师学校,专科学生,即大专班。当时可以报六个志愿,大专、中专各三个。报志愿跟估分没有关系,是在申请报名时就填写志愿的。报高了怕走不了,报低了又恐吃亏。我报的六个志愿呈阶梯状,各档都有,第一志愿是北京大学历史系,第二志愿是郑州大学新闻系,这是我报的第三志愿。我估计第三志愿录取的可能性最大。另外3个志愿分别写上了本地区几所中等师范学校的名字,这是自己志愿的底线。

入学报到的时间规定在15、16两天。3月15日,春光明媚,阳光灿烂,8点多钟我就到洛阳师范报名入学了。在校门口迎接我的是上一届中文专业的学生干部、伊川籍的纪香婷同志。

入学后得知我的高考成绩,语文69.5、数学22、政治82、史地69、总分242.5,原来令别人刮目、供自己炫耀的就是这样一点可怜分数。本班录取分数在236—252之间,入校后听说有些大学扩招,一些考分不及我们的,反而录取的学校比我们更高一档,真正的幸运者。学校招收7个班中大专4个班,语文、数学、物理、化学。前两个班各42人,后两个班各30人。中专3个班,英语、艺术、体育,每班30人。我们入学不久,学校更名为洛阳师范专科学校。

学生住宿及生活费用都由国家负担。大专粮食供给标准为每人每月34斤,中专为32斤,细粮70%,粗粮30%。我们每人每月助学金平均为21元,平均分发17元菜票,其余几元依据家庭经济状况分发3—5元不等。这些钱能够保证学生基本生活费用。

本班有3个“老三届毕业生”,最大的33岁,都已成家。除了两三个17岁的小弟小妹外,大多都是23或24岁的未婚青年。

入学后,同学们学习热情很高,都要把“四人帮”耽误的时间夺回来。某些老师和班干部老是讲我们是粉碎“四人帮”后的第一届大学生,还是什么什么“第一”,大家对此都很反感,觉得夸夸其谈,有些言重了。其实,现在看来,其意义远远不止于他们所讲的几个“第一”。这里,我就引用一段文摘作结:

1977年以前,十年内乱由于“以阶级斗争为纲、上山下乡”和所谓的“出身问题”大批有志于深造的青年人被关在校门之外。1977年恢复高考,是中国走向改革开放的一个伟大起点,对于经历了那场伟大转折的每一个人来说,已成为浓缩的历史阶段。从那时起,一届又一届青年匆匆走在那个金色历史线段的延长线上……

(写于2007年冬,以纪念恢复高考30年)

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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