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别说我是文人

导读他夹着包，挨个儿给领导赠送。其中有一个领导他不认识，也叫不出名姓，可是硬是在别的领导的办公室里等了足足半个小时。他并没有把书留下，托人转送，他要亲手送给领导，其意义远远大于送书本身。

关于文人不文人的话题我实在不想再多说什么了。虽然干了几十年文的事情，但决不是文人，也不想当文人。不仅自己不自诩文人，也怕别人称我文人。在当今社会，对一个人的最大讽刺，莫过于称他为文人或文学青年了。

这一认识，已经成型，锁定下来，尘封多年，完全没有再行文的必要。可是近来发生的一件小事使我旧话重提，又想起文不文的事，故有此文。

一个月前，在洛阳一家印刷厂联系印务，巧遇一位老熟人，也应该称为老朋友。因为10多年前就相识，还曾打得火热。他是一位教师，擅长硬笔书法，钢笔字写得超好。我当年在一家报社编辑副刊，他时不时来送书法作品。我也喜欢书法，所以两人共同语言不少，志趣相投，相见恨晚。

那天，他刚好也到这家印刷厂为他的硬笔书法作品集作最后的校对，签字后付印。互致问候，握手，亲热得很。他把书稿给我，让我看，诚恳地让我对前言内容提些意见，做些修改。我一再推辞，说，看看可以；修改，谈不上。他一定要我改改，并且把笔帽打开，笔已递到我手上。“改改吧，你一改，我心里踏实。谁不知道，你是咱县著名作家，编辑内行。”那种口气差不多算是恳求了。

咱从来没那么高慢，所以推辞，那是因为人家并没考虑过让你修改，只是碰上了，虚让一番。况且，这些年因为这类事也着实得罪人。往往人家弄好的东西，经你一看一改，问题就出来了。一般人倒也罢了，有时遇到虚荣心太强的人，好像办了他的难堪，不知不觉中把人得罪了。所以我再三地婉言推辞，结果拗不过，还是顺手接了。通篇千字看完，我说，时间词语太多了，还有几处属于同义近义重复，可再精炼一些。还修改了两个结构助词和几个标点符号。

他说，谢谢。在由老板做东的午餐桌上，他一边给我端酒，一边夸我谢我，把我看作有功之臣了。

几天之后，书出版了。他见了我说：“后记中把你的名字也写上了，都在感谢之列，”并且说晚两天给我送书。

又过了几天，他真的来了，来到我们单位。提着一个黑包，包里装了几本他的书法新作。不过，他不是来找我的，也不是为我送书来的。他来是给领导们送书的。他见了我，根本不提送书的事，我明知他包里是书，可没张嘴索要，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舍不舍得送我一本书，也看看在他眼里我值不值他那一本书钱，也晾晒一下他的灵魂。

他夹着包，挨个儿给领导赠送。其中有一个领导他不认识，也叫不出名姓，可是硬是在别的领导的办公室里等了足足半个小时。他并没有把书留下，托人转送，他要亲手送给领导，其意义远远大于送书本身。

看着他的背影，我想了很多。文人可怜，可怜文人！你最多不过是个准文人，就这样地忘恩负义，看人高低！我为这样“不争气的文人”感到悲哀，也为自己感到悲哀。此时此刻，我想起了与文人有关的几个词语，从牙缝里挤出：无聊文人，无耻文人，还有汉奸文人，走狗文人。

饶了我吧，请别说我是文人。或许你没有恶意和敌意，但我感觉到的不会是善意。为了消除不必要的误会，请你千万别说我是文人。

2010.7.15

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