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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海楼上

2013-10-25 18:57 作者:野狼闲卧 阅读量:378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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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 海 楼 上

作 者:野狼闲卧

编 辑:好 相 处

大千世界,无所不有。

近些日子,也不知是什么鬼使神差,我常常会想起商山之行,想起在那儿我听到的一则令人难解的故事。

三年前,一个乍暖还寒的夜晚。我因休假游历商山,独自一人借宿在达摩寺中的望海楼上。体味着山间夜雨的清冷,庙内神奇的寂静。寺中的方丈让长住在那儿戴发修行的奎嫂,送来几本劝人信佛的书。无奈我缘份太浅,一时难以领略其中无穷的奥妙,只是百般无聊地翻着、看着,不知不觉,夜已经渐渐地深了。就在我吹熄摇拽的灯火,刚想入睡的那一刻,猛然,我分明听见在淅淅沥沥的雨点中,时隐时现地夹杂着一个女子的啜泣声,幽幽地飘来,它是那样的凄惋压抑,且又悲恸伤心。霎那间,我倦意全消,浑身的血仿佛凝冻一般。我屏息潜声,几乎忘却了这个世界的存在,只是紧张的思索……她?她是谁?……为什么?

屋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整整一夜夹杂着这凄惨的哭声,撞击着我背后门格的窗棂。一直到天色微白时,这雨声、哭声,才渐渐地消失在清晨山间的浓雾之中。奇怪的是,被搅得一夜没有阖眼的我,此刻却全无睡意,但还是挨到奎嫂“蹭蹭”的上楼声,这才懒懒地起了床。

“怎么?一夜没睡好吧?”奎嫂睁大了眼睛问我。似乎她已经知道了我听到了夜间奇特的动静。

我没有作答,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楞住了。厚实的嘴唇翕动了几次,才喃喃地说:“也难怪,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昨晚住在这里,呆会儿,你下来吃早点,让我告诉你。”

我听母亲介绍过奎嫂,四十年代的大学生。丈夫阿奎死后,她进了达摩寺戴发修行,离家三十多年竟从不思归。

一碟芝麻交切片,一碟瓜仁蜜红糕。奎嫂还特意给我泡了一壶商山绿,斟在一只蓝边粗瓷碗中,她这才拉过一条长凳坐稳停当,开了腔:“唉,这怪我,昨晚没跟你说明白。其实,每年到这个时候,她都要来一次,就这么年年一次,来了十八年,过后就再也不见她的影子了。”

“那……,她难道真是鬼?”我实实地惊讶了!

“哇,阿弥佗佛,别咒人家,她可是个人,是个好人那。十八年前,她第一次来这儿,我都怀疑是商山仙子思凡化的身呢。”奎嫂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半晌,才接着说:“你想像不出她长得有多么漂亮。个头不高不矮,身段又好,长长的睫毛,眼睑总是低垂着。像个受过教养的大家闺秀。两只手细白纤巧,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楚楚动人,斯文好看。”

我皱了皱眉,低头啜饮着那碗泡得极淡的茶,淡淡地笑了笑。奎嫂连忙勒住兴头,把话引入正题:“还说是第一次,她是跟一个男的一起来的。那男的长得也挺帅,浓眉大眼,气宇不凡。那天……嗯,正巧也是下雨,没有客。他俩一进屋,那女的就掏出条粉红色的手帕,递给那男的说,‘你冷么,快擦擦脸’。那男的接过手帕,相反先给这女子擦干了发间的雨珠。俩人相扶上了楼。我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对谈恋爱的。赶紧把安庆的千层胡桃糕,黄埭的瓜子什么的抓了好几样,放在漆盘里端了上去。你知道,谈恋爱的时候,男的才要面子呢!只要女的高兴,有一块清静的地方给他们坐,多化点钱不在乎。果然,他看都没有看一眼,抽了一张五元的跟我说,‘再泡上两杯好茶,劳架带只水瓶上来’。嗳,你懂么,让我带只水瓶上去,那意思是暗示我别再往楼上去,影响他们俩。嗨,我也是个过来人,这里面的窍坎我还弄不明白。方丈让我负责这座茶楼,摆开八仙桌,得招待十六方哩。谁有这个闲功夫,来管这种事呢。客少,对不起,我还要念几遍‘金刚经’呢。可是当我下楼下到一半的时候,那男的说了一句话,就把我的身子给牵住了。你猜怎么着,他狠狠地叹了口气说,《红楼梦》里有一句偈语,叫做须知亲近不相逢,没想到竟应在咱们俩的身上……,唉,只能神交,不能身聚啊!”呵,没想到今儿个又多出个禅机悟道的同行来了。可是我一咂滋味,不对呀!既然是不能身聚,这不是俩人都聚到我这望海楼来了嘛!这身聚……我细细的一琢磨,怪了,这俩人相爱却不能成事。可是这俩人的岁数看上去都是老大不小的了,看来这里面还有什么名堂。于是,我赶紧泡好两杯茶送上去,正巧看到那女的在哭。一见我上去,她赶紧擦干了眼泪,装作没事一样,跟那男的聊天,‘这小楼名字起得实在是好,望海楼……,其实,这儿虽然远离大海,然而遥望那窗外的烟雨雾霭,就像是看见茫茫大海,大海中的浪卷涛滚,那样的气势恢宏,而且还让人可以展开想像的翅膀。我觉得这比与大海每日相依为伴更好,要不然的话,渊鱼尽见,或许还不吉祥哩,你说呢?’”

“我心想不好,这姑娘也中了老庄之道的邪教了!——那男的呢,也没正面回答她,却说,‘这也许就是留点想头吧。有时候我会想起中秋的那轮月亮,挂在天上几万年,年年都有人赋词作诗赞美它。什么皎洁、明亮、妩媚等等褒意的形容词都用上去了,还不是因为它挂得高。要是谁都能随意搬架梯子,把它摘下来瞧瞧耍耍,早就不知道让人给扔到哪儿去了。’”

奎嫂沉思了一会儿,认真地接着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他俩这番话,好像受到了一种点化。不是么?你奎哥要是还在,我和他天天还厮混在一起的话,我会怎么样?还会这样深深地爱着他,恋着他吗?……不会,我想我不会。俗话说,相见易得好,久往难为人,他和我在一起才呆了三个月,就走了……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就越会发现对方有许多难以容忍的缺憾之处。相反难以得到的,特别是第一次失去的爱,才值得无限的缅恋。”奎嫂说着说着,有点出神了。呆呆地盯着那一碟蜜糕,却忘了作声。

我实在不能领会她的这种似乎是切肤的感受,又不甘就这样的冷场,于是轻轻地咳了几下,她却依然茫然地盯着那碟糕。

“后来呢?”我终于忍不住问她。

她蓦然收回目光,脸颊上出现了一阵红晕:“后来么……”奎嫂顿了顿,颇费思索的叹了口气:“后来…,我没有理由再站在边上听下去,只得怏怏地下了楼。过了不多一会儿,他俩也下来了。对我客气地说‘这地方真好,点心美味可以,茶也清澈醇甜’。我说‘那你俩多来坐坐。’那男的双眼凝视着羞云满面的女伴喃喃地回答,‘我想……我每年都会来的’。那女的突然仰起来,伸出两指对我说,‘至少二十年,年年这个时候我们一起来。’”

“那天,他俩就是在那儿分的手。”随着奎嫂的指处,那寺前两棵正在绽开新叶的银杏树下,仿佛幻出了一对情人绵绵话别的情景。

“起初,我想他俩这种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至多唯持个三年五载的也就挺不错的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个生活圈子,圈子里也不乏值得爱和被爱的异性。况且,谁知道他俩究竟有没有各自的家——妻子或者丈夫,甚至孩子呢?可是后来的十二年中,我服了。他俩真的是如期相约而来。虽然岁月在他俩的额头都刻下了无法掩饰的绉纹,但他俩仍然是这样笃诚的相爱着。每次见面,总是相视端坐,言语亲匿且富有哲理,不由我暗暗叹奇。你说,这种感情正常吗?就是第十三年……,哦,‘十三’真是个不吉利的数字,那女的竟然独个儿来了。那天,她呆呆地坐在这个座位上整整一天,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沾过一滴水,只是反复地用纤长的手指,在桌上写着一个人的名字。……我知道,她的心碎了。也就是那一天,我留她在我的云房里宿了一夜,就像你昨天听到的那样,她整整哭了一夜。”

奎嫂说到这里,眼泪竟籁籁而下,抽泣地说:“也不知那男的怎么回事,女的什么也不肯告诉我。第二天早上,我送她出寺,看见她在草丛中摘了一朵白色的石竹花,插在乌乌的发髻中。”

“你说,他们俩这么好,为什么一年只相会这么一次?为什么不千方百计地去结婚?为什么,又每每在寺前就匆匆分了手?为什么……”

奎嫂的“为什么”太多了,我茫然地摇了摇头,却记住了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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