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父亲
“有文章见报了,好啊,呵呵。”父亲眯着老花眼,看着报纸上我的名字,很慈祥、很朴实地笑着,没有溺爱,没有炫耀,只那熟悉的笑声就给足了我踏实和坚定。
我童年时期,父亲给我的印象就是慈祥的、和谒的、平易近人的,因为母亲对我们管教很严厉的,所以我更加钟爱我的父亲。
父亲为人老实厚道,颇得口碑。我记事的时候,父亲是个大学讲师,那时我可能还在幼儿园吧,偶尔到父亲校园里顽皮,看到教室里一群大人端端正正地坐着,只有父亲一人在讲台上抑扬顿挫、挥手激昂,心里骄傲极了,逢人便说:我爸爸管着许多大人呢。那种自豪的神态我现在想都能想得出来。父亲听过只是微微一笑。父亲的宿舍里会有许多零散的角票和零钱,我和哥哥去父亲宿舍的头等大事就是搜集零钱,好的时候,每人能得到一毛多钱,那对于我来说可是个天文数字呢。那时一分钱可以在大门口老太太那儿换回一兜子糯米糕。父亲也不阻拦我们,只是笑吟吟地任由我和哥哥翻箱倒柜。那时家境不是太好,听母亲说,夏天时父亲只有一件白色上衣,每天下了班,母亲就忙着给父亲换上旧的烂背心,然后把上衣洗了,不耽误第二天上班穿。回想往事的时候,父亲总是笑着说:“现在不是挺好的嘛!”
父亲也有严厉的时候。从我记事起,父亲打过我一次。那是一个星期天,我和哥哥去姥姥家玩,中午姥姥烧了一只鸡,那个香味馋得我和哥每隔一会就跑进厨房狠命地吸两口气,顺势用袖子抹抹流下来的鼻涕和口水。姥姥笑着点着我们鼻头:“有多久没沾腥了,小馋猫。”那时候吃肉要凭票的,一般要到星期天的时候,才能够吃上一次肉。在我们巴巴的目光中,在我们吸溜着鼻涕的声音中,红烧小鸡上桌了。我和哥迫不及待地互相挤着、闹着、争着、吃着,房间里溢满了烧鸡的香味,夹杂着我和哥的争执声,嘻笑声,还有姥姥劝解的嗔笑声。下午姥姥送我们回家时,爱怜地诉说着我们争抢鸡肉的情景。姥姥走后,父亲很严厉地给我和哥哥每人头上一记“丁丁高”。从那时起,我记住了,无论在哪儿都要有个规矩,不能被人看做没家教、没修养。这是我记忆中父亲唯一打过我的一次,父亲现在还时时提起那次的惩罚太严厉了点。可自此我和哥哥都在父亲所划的规矩中长大成人。
父亲很勤劳。记得早时我家很少去菜市买菜。每天早起六点多钟的时候,会有一个卖豆芽的挑着担子在院子里挨家挨户地喊:“豆芽子、豆饼”,这就是父亲的起床号。母亲当时是临时教师,所以工作起来更加辛苦、卖力。父亲爱怜着母亲,从不让母亲起早。买过两毛钱豆芽,父亲就开始淘米烧饭了。父亲上班一走就是一天,学校离家远,父亲下了班会马不停蹄地奔回家,烧晚饭,以减轻母亲的劳累,通常父亲烧好了饭,我和哥哥也写完了作业,母亲这时才能回到家。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很久吧,可能直到我小学毕业吧。
父亲学校里的同事有许多通过关系都回到了市内,父亲厚道老实,不擅言谈。有一个长他许多年纪的同事,早先调回城市机关,有点实权,念及我父亲的才华和为人,调父亲回了城市,并在他退休后接任了他的职位。父亲不会世俗的一套,不因当了官就摆架子,工作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上级、下级对他都很敬重。直到退休,父亲才彻底卸下工作的担子,有闲心去想晚年的生活乐趣。
父亲年轻时就酷爱文学、诗词,早期就有作品发诸报纸杂志,早在七十年代能在国家级杂志上见到只言片语,是多么不易,那时好象也就没几本杂志吧。退休了,父亲从工作中解脱出来,潜心研究诗词,不时在报端杂志又能看到父亲的大名了,父亲很满足、很幸福。继而老年大学又聘请父亲去教授诗词课,父亲欣然应往。创作诗词,授业解惑,结交文友,出版新作,父亲乐此不疲。
父亲今年七十大寿了。父亲为人低调,谨小慎微。今年大寿,我本想请来他的学生、部下、老友,好好为他庆祝一番,可父亲不同意。说大家都很忙,自家人聚一聚,有那个意思就行了,不要兴师动众的。我了解父亲的为人,也没坚持。父亲六十大寿时,我没能给父亲祝贺寿辰,一直是我内心的愧疚,虽然父亲没说什么,可那是我心底隐隐的痛。我给父亲什么礼物呢?我揣磨着父亲的心理,父亲是个文人,应该希望儿女们能继承他的遗传基因,能在文学方面多一点点爱好吧。我试着把自己的文章变成了铅字,并且出其不意地送到父亲的寿宴上,没想到父亲天真地象个孩童似的,拿着印着我名字的报纸,扬着,笑着,喝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然父亲大寿之际,能有这样爽朗开心的笑声,倒也是我做儿女的一份孝心、一份特殊的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