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榆树
导读想不到老榆树在八十年代初,我正在读师范时,被李表叔的女婿砍了。因为这树是他家的,他要砍,大家也没办法。我放假回家时,曾问他为什么要砍老榆树。
榆树是我们这儿最常见的一种树,它们有着纤细的身材,像时下美女的蛮腰,绿色精灵般在平畴原野悠然晃动,恬淡而娴雅,为乡村凭添诸多的美景。
离我家门口六七步远的那株老榆树却与众不同,
它生长在一个庭院里,房屋簇拥着它。想来是乡亲们想亲近老榆树,得其荫庇吧!
每天,我一打开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老榆树。我以崇敬的心情仰望,我曾天真的想,兴许沿着老榆树,就可以爬到天上去,见到天上的神仙。说不定那神仙这时站在老榆树树冠上,正深情地望着我呢!
在历经世事沧桑后,我悟到,我能在人生的旅途中学会仰望,那都是拜老榆树所赐,我应该感谢老榆树。
老榆树不是我家的,而是隔壁李表叔家的,我心里的一丝遗憾像微风拂过的湖面。不过,老榆树究竟是谁家的并不重要,因为像它这么一株巨大的树,不应该属于哪一家,而应该属于整个汪家街,甚至应该属于凡能看见老榆树的人,老榆树以其奇绝壮绝的美,熏陶着每一个人。
老榆树给我们最深刻的印象是它的高大。它伟岸挺拔,像顶天立地的巨人。它有我们三四个小孩子牵手那么大,是方圆十里最大的一株树。它直插青冥,比我们汪家街后头坡还要高,就连那袅袅炊烟也高不过它,它是我们汪家街的骄傲。我们有时打猪草,拾粪,拾荒,走路走远了,迷了路,只要爬到坡上,就能看见苍翠葱茏,蓊郁勃发的老榆树,它好像是汪家街伸出的巨臂,向我们这些迷路的孩子深情的招唤,我们则好似见到了亲人,心里有着难言的亲切和温馨。
下雨的时候,老榆树下往往不会打湿。我们不在屋里躲雨,却专门跑到老榆树下去躲雨,像母鸡羽翼下的小鸡,安然享受老榆树的荫庇。
老榆树的皮肤很粗糙,凹凸不平像癞蛤蟆的皮,且完全皴裂,从皴裂处似乎能看见里面的嫩肉,我们想到老榆树一定很疼,便用小手去抚摸,挺扎手,像父亲用胡碴扎我们一样。
老榆树一半处,分成巨大的两枝,我们曾把它想象成一张硕大无朋的弹弓,谁若拿这张弹弓,就能把天上的太阳月亮星星弹下来,可惜没有人能拿动。
我们很想知道老榆树怎么会在中间分成两枝,问大人,他们逗我们说老榆树喜欢呗!
老榆树是“鸟的天堂”。
当夕阳在西山隐匿了自己的那张俏脸,鸟雀们衔着飘散在天际的缕缕晚霞,轻灵地飞临老榆树上。它们活像一群天真活泼的小孩子,在老榆树上飞来飞去,钻进钻出,没有片刻的安宁。
我们很羡慕,想着自己若能长出翅膀,也像这些鸟儿在老榆树上飞来飞去那该多好啊!我们说鸟儿们是在树上做各种各样的游戏,就像我们在生产队大晒坝做游戏一样。大人们却说它们是在开会,因为大人们就经常开会。不同的是,鸟儿们发言很积极,大家都争着发言,生怕没有自己说话的机会。而大人们开会,除了那几个干部发言外,其他人都不发言,许多人在下面小声地摆龙门阵。大人们还不如这树上的鸟儿。
鸟儿们在老榆树上似乎是在享受生活的乐趣,每天晚上都要闹到很晚才散去,飞回到各自的巢里,做一个美梦。
让我们觉得奇怪的是,老榆树上没有一只鸟巢。
老榆树上的这些鸟儿,主要是麻雀,它们的巢一般筑在竹子上,屋檐下,麻雀崖的麻雀甚至把巢筑在崖胡子草里。为什么它们不筑到老榆树上呢?是老榆树太高,使它们觉得高处不胜寒,还是老榆树在它们眼里是“圣地”。我们认为是圣地,因为老榆树是神树,鸟儿们不把巢筑在老榆树上,是怕亵渎了这株神树呢!
老榆树在我们小孩子眼里最神奇的是它上面有“金凤凰”。
“金凤凰”是老榆树上的一种飞虫,并不是那非梧桐不栖,非练食不食的传说中的凤凰。
这种虫浑身金黄,阳光下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煞是惹人垂怜的,所以我们称它为“金凤凰”。可要逮住这“金凤凰”,就必须爬上老榆树,而要爬上老榆树那可是很不容易的呢!再说,大人们也不准我们爬,一旦知道了,就得吃黄荆条子。不过还是有胆子大不怕挨打且爬树得行的小伙伴,他们禁不住“金凤凰”的诱惑,同时也为了成为小伙伴们心目中的英雄,就毅然决然地爬上那高高的老榆树,去捉那令我们着迷的金凤凰。
他们捉了金凤凰,我们便像蜂子朝王一样围住他。他们用线将金凤凰的脚拴住,然后牵住线,那金凤凰便在空中飞舞着,阳光下发出金色的光芒,令人眼花缭乱,那翅膀扇动的嗡嗡声,又像那美妙无比的仙乐,令人陶醉。
想不到老榆树在八十年代初,我正在读师范时,被李表叔的女婿砍了。因为这树是他家的,他要砍,大家也没办法。我放假回家时,曾问他为什么要砍老榆树。他说老榆树要掉枝丫下来,怕打着人,还说老榆树也没什么用处,只能当柴烧,留着无益。
我很是心痛,如同我一个最亲最爱的人离我而去了;我也很是无语,面对愚昧无知的李表叔的女婿。
我只是在心呐喊,老榆树啊老榆树,您年年在春风中吐翠,为汪家街增添了无穷的风景,这可是用金钱无法买到的美好的东西,你不孝的子孙却无视这些,狠心地斫戮您,老榆树,您能原宥斫戮您的子孙么?
就在老榆树砍掉没两年,山泉的水也彻底的枯涸了。
我觉得这与斫戮老榆树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