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粪香
导读说着,他把一大堆灰扒开,四个大馒头就露出了全新的面孔。一个个黄澄澄的大脸放着亮光,活像刚刚出炉的圆面包,却要比面包坚实,看起来也酥脆,它们散发出一股股香气,像是稻香村的糕点,又比糕点多了些说不清是奶的香气还是草的香气。
朋友,你吃过用牛粪烤的馍馍吗?你会问,牛粪怎么能烤馍馍?那还能吃吗?我告诉你,不但能烤,而且烤出来的馍馍黄黄的、脆脆的还有一股特殊的香味。想尝一尝吗?可是,在内地却是件难事,必需要到大西北去,到青藏高原的牧区去才能如愿。
我第一次享受这种美食是在柴达木盆地边缘的赛什克村。那一天,我们选线队要进入耗牛山插大旗(做导线测量)。素棱郭勒河就在谷底流淌着,一大群耗牛在河边游逛,?们个个膘肥体壮,不管黑毛的,白毛的还是黑白花斑的,都披着一身长毛,尤其是脖子和肚皮下的毛几乎都要拖到了地面,那条长而篷松的大尾巴,活像一只没有杆的巨大的毛笔头,更像戏台上宦官们举着的蝇甩。?们抽动着尾巴不停地吃草,也不停地拉粪,草地上到处是一堆堆黑糊糊、黄呈呈的牛粪。牧民们一边放牧,一边把干透了的牛粪拣起来装进一只只大口袋中,为的是带回家中烧火取暖。午饭时,我看到几位老测工也在拣牛粪,就问:
“喂!张师傅,你们拣牛粪干什么?”
“烤馍用呀!”张师傅回答说
“用牛粪烤馍?臭不臭呀!”
“嘿!不臭!用牛粪烤的馍可香啦!”他指着身边一块牛粪对我说“你也帮我拾上一块吧!”
于是我们朝老冯那里走去。张师傅、老冯和王师傅蹲在一起,把脸盆大小的四块干牛粪搭成了一个小屋,再把三个大馒头放进小屋里,回头对我说:
“你烤不烤?要烤就把你的馍也放进去!”
我有些犹豫,转念又想,人家都这么烤着吃,我为什么不烤?张师傅说牛粪烤馍可香啦,到底有多香,不妨也尝试一下!于是便把我的镘头递了过去。
我们四个人每人负责点燃一块牛粪,粪堆上冒起了灰色的烟雾,散发出稍有些臭味的糊香。大家盘腿围坐成一圈,不时地向粪堆吹气,很快一大堆牛粪全都燃成了透红的炭火,烟不再冒了,只觉得一阵阵热浪从燃烧的粪堆中向四周扩散。几分钟后,透红的炭火暗淡下来,原来成形的牛粪变得浑园起来,这时候老王师傅用一根木桩轻轻一拍,牛粪小屋就坍塌了,坍塌的灰烬把四个馍馍埋的严严实实。王师傅冲着我说:
“刚才那叫上色儿,就是把馍馍的皮烤焦烤黄,现在叫闷心,就是把馍馍的心儿里热透,懂吗?”
“懂啦!可,这有什么可以骄傲的!”我俏皮地对他说
“你可别小看这个,它可是我们多少次才总结出来的方法,不这么做,那馍的皮儿就是烤糊,心儿里也不会热!”
说着,他把一大堆灰扒开,四个大馒头就露出了全新的面孔。一个个黄澄澄的大脸放着亮光,活像刚刚出炉的圆面包,却要比面包坚实,看起来也酥脆,它们散发出一股股香气,像是稻香村的糕点,又比糕点多了些说不清是奶的香气还是草的香气。看到它们的样子,闻到它们的味道,已经食欲大振起来,我捧起属于我的那个宝贝,真想即刻咬它一口,可惜,它烫得像个火球,只好在空中抛来抛去。待它降了些温度后,才有机会扒开那蟹壳一般焦黄的脆皮,那焦黄的壳一打开,白白的、宣宣的、软软的馒头心就冒出了热气,像刚刚出笼的大馒头一样诱人。那焦黄的壳一送进嘴里,真的另有一番风味,它脆而不哏,焦而不硬,咀嚼时,满嘴里响着咔嚓咔嚓的声音,那时就有了像吃天津十八街大麻花一样的感觉。
“味道怎么样?臭吗?”张师傅笑迷迷地对我说
“不臭!真的不臭,还挺香的,也说不上是怎么一个香味!”我说
“我们就管这种味道叫牛粪香!哈哈!”老王又打开了话匣子“五八年我们第一次进青海,老是就着西北风啃凉馍馍,喝凉水,搞得消化不好,胃痛胃胀不说,还整天的打臭屁。后来看到老藏们都拿牛粪烧火,那火不冒烟,还挺柔和,就试着用它烤馍,起初把馍放在烧着的牛粪上边烤,结果底烧糊了心儿里还冰凉,后来才想起把牛粪搭个小屋,把馍馍放在屋里烤,可,烤了半天皮黄了,心儿里还是不热,最后才知道,要等炭火快灭的时候,再把它打碎盖在馍馍上,结果皮也焦了心儿也热了,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香味,所以大家就把这个味叫做牛粪香!
“这牛粪香应该是你们的发明啦!”我说
“就算是我们勘测队的发明吧!”老王说话时显得非常谦虚,然而一点也掩饰不了他那无比自豪的神情。
从那天以后,我每天都和老师傅们一起享受着“牛粪香”这道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