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座

导读此时，夜幕垂了下来，黄昏的晚霞已接近尾声，留下一撮血红的火苗，在漆黑的夜空中燃烧着，仍支撑着最后的生命笼罩着这个城市。寂静的黄昏掩盖不住城市的喧嚣，地面上的一切仍然紧张地忙碌着。

临近年底，在工地上熬了近一年的小张终于从包工头子那里领到了工资。激动的的双手直把钱数了又数，这么多钱，心理上一下子似乎有些扛不住。回去的路上，一边婆娑着鼓鼓的衣兜一边寻思着：城里咋恁好呢？虽说在这边累死累活，但真真比老妈子在家守那几亩地可强远了！”

北京的天气干燥而寒冷，但道路上依然熙熙攘攘。小张在人群中穿行着，双手插口袋里，得意得吹着口哨，脚下如履春风，走起来可比往日得劲——小张第一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在站台等待的公交车似乎也比以往来的更快。车停稳后，小张上车刷了卡，看看车里有几个空位。便寻了个靠门的座位坐下。

坐不了几分钟，一天的劳累，加上车子的颠簸，摊在座位上的身子，像面条下锅一般渐渐地软了下去，直觉得倦意劈头盖脸席卷而来，人也禁不住瞌睡起来。小张下意识地想：反正离下车还有一段距离，瞌睡一会也没关系。于是就放下心来。

车行了几站后，上车的人也渐渐地多了起来。不知过了几站，车停后，一位老太太手扶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胳膊随着拥挤的人群上了车。那老太太看起来身体健朗而精神矍铄。中等身材，一头黑发，如果近看接近发根白白的一片，如论如何，也掩盖不了被岁月销蚀而留下的痕迹。从着装上，带着几分城市气。那个搀着老太太的中年人仿佛是他的儿子。

中年人扶着老太太巡视一下整个车厢，车内每个角落都站满了人，似乎也懒得再往里挤，便挨着小张身旁站着。无意间低头瞟见一件沾满泥尘的旧棉袄，一颗头垂在棉袄下，随着车子一晃一晃的。中年人仿佛看出了那个旧棉袄的身份，轻蔑并带有挑衅的语气说：“嘿，别再装了，你可以不给老年人让座的，又没人强逼你！”此时的小张睡的模模糊糊，车内电动机的噪音和说话音在耳边如一缕白烟般在空中飘渺，似有似无，对刚才身边稍显突兀的声音只是下意识地在脑中掠了一下，没有睁开那双疲倦的眼睛。但聚在中年人周围的乘客却都清楚地听到了刚才的一番话。车中的空气倏地紧张了起来。

中年人见刚才说的话没起效果，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小张隐约中意识到一番愤怒中夹着不屑的语气如一股黑风直向他冲来，还有车内有许多小声议论的声音。这时已醒了大半的小张脑袋如同被针猛地扎了一下，听到车中乘客小声的议论和那个中年人嘴里咕咕唧唧，加上睡梦中听到的突兀的声音，心中早已明白了大半。

那个老太太可能觉得有些尴尬，小声地劝中年人：“哎，就算了吧，多站一会没关系，过两站地也就下车了。”中年人没搭理，咕唧声和一片议论声依然持续着，仿佛故意挑战着小张的心理底线。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张再也坐不住了，理智开始渐渐消失。“嘿，牛不吃水别强按头！”终于听到一位乘客此时倒替小张反驳了一句。但小张听总觉得有点刺耳，心里反复地倒腾着这句话，联系着自己的身份，越想越不是滋味，心里压的怒火已被这句话磨掉了一大半。

想着想着，额头上的汗水直往外渗，掠过仍然闭着的眼皮上，被睫毛阻住，聚成一大滴汗珠往下滴。如同刚跑完百米赛跑，心脏突突地跳。面对这进退维谷的境地，直悔恨当初睡得太沉，不然不会到此地步。

票员在车中央忙碌完后，才发现车中气氛有些异样，弄清楚情况后，无奈的语气提醒了一句：“车上的年轻人请您少做会，给这个老年人让下座，谢谢啊！”

此刻摆在小张面前的有让与不让两种选择。假如让了座，证明自己是个贱胚子；不让座的话，与自己身份又有何益。没等做好决定，紧接着，就听到后面一个清脆的小女孩的声音：“老奶奶，这边坐吧！”这简直让小张无地自容，巴望下面有个窟，立刻钻下去。

一顿奚落让他更觉得筋疲力尽了。

但反过来想：“难道自己坐的是老幼病残专座不成，睁开眼看看，专座恰好在自己座位旁边。”意识到中年人是故意冲着他来的。不由得由羞愧转为怨恨。心头涌来一股愤愤不平之气，却不敢表露出来。

接着听到了乘务员的声音，车到站了，小张该下车了。

此时，夜幕垂了下来，黄昏的晚霞已接近尾声，留下一撮血红的火苗，在漆黑的夜空中燃烧着，仍支撑着最后的生命笼罩着这个城市。寂静的黄昏掩盖不住城市的喧嚣，地面上的一切仍然紧张地忙碌着。

小张踏着沉重的脚步穿过幢幢高大的建筑，向市郊走去，心情复杂到了极点。背影越来越远，最后，黑夜吞噬了他瘦小的身躯，消失在无边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