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农村娃的记忆――戏水
导读水仗是每次都要打的。满堰塘的孩子,分成两队,对面站了,用力掀水泼向对方。遇到对方攻势凶猛,便转了身,用背来抵挡,反手偷袭。跌倒了可以再战,逃走了却不许重回战场。
我七八岁的时候,冰棍在乡下还是稀罕物,大人们乘凉消夏就靠稻场边的几棵歪柳树。树下一局象棋,一副扑克,围着两圈赤膊男人,我们就在人缝里挤来挤去,打闹嬉笑。玩得腻了,大些的孩子就喊一声“打水泡”,带头往堰塘里跑。我们也跟在后面跑,父母在后面喊着名字,不许去。我们不停不顾,父母便又大声喊着几个大孩子的名字,交代他们要管着我们,不去水深处。
那时候,水井也是稀罕物,人们都从堰塘里挑水回家吃。我们揪住岸边的草,练习打水。挑水的看到岸边的浑水,骂我们几句,便叫大孩子去堰塘中央舀清水。大孩子们抢着过来,倒扣了水桶做船,踢动双脚做桨,咚咚咚便到了水中央。舀了清水,双手扶正桶,脚踩水,身正立,悄没声地送到了岸边。挑水的走了,他们一个翻身,全都没了影踪,水面几排小气泡向远处延伸,不一会儿,几个水淋淋的脑袋在堰塘中央冒出来,用手抹去脸上的水,嘻嘻地笑。
等我长到能帮大人舀清水的时候,我知道了堰塘里更多的乐趣。
水仗是每次都要打的。满堰塘的孩子,分成两队,对面站了,用力掀水泼向对方。遇到对方攻势凶猛,便转了身,用背来抵挡,反手偷袭。跌倒了可以再战,逃走了却不许重回战场。大家边泼边笑,边逃边笑。
水仗升级便是泥仗。也分两队,深水处隔远了站立,喊一声“开始”,全都潜到水底,捞一把软软的凉凉的黑泥,尽力扔向对方。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能躲过对方的泥团。阵式一乱,便不免有人中了乱箭。机灵一些的,潜水换了方位,进行偷袭,或者抓把黑泥,趁对方潜水时靠近对方,等着他潜水起来,露了头还没完全睁眼,便大喊一声“泰山压顶”,给他戴一顶泥帽。即使被扔在了头上脸上眼角上,黑泥依然是凉凉软软的,用水一浇,便干净了。因为可以游击,泥仗很难分胜负,直到哪家来个挑水的,才被迫中止。挑水的一看满堰塘的浑水,便开口大骂。骂完再阿猫阿狗地喊着带头孩子的乳名,说要告诉各人的父母去。大家这才住了手,无趣地游到另一面的岸边。挑水的也就绕几脚路,换个堰塘挑水。
比泥仗更刺激的是水边摔跤。从水里赤条条的爬上堤岸,捉对厮杀,推拉挤摔,让对方从堤岸上跌落到水里。落在水里的,转眼又嬉笑着爬上堤岸。几个回合之后,堤面变得又滑又硬,身上带水,手抓不牢,脚站不住,有趣极了。但这么刺激的游戏,我只玩过一回。隔壁的大妈来洗衣服,在堤上滑倒扭伤了脚,大家回家都被打肿了屁股。
也有对抗不激烈的游戏。比如在水里玩老鹰抓小鸡,全凭潜水的功夫来追逐和摆脱。有时从岸边谁家的菜园摘一条菜瓜,远远地扔在水中,大家便手忙脚乱地追瓜抢食。翠绿的瓜皮浮在水上,无数的小鱼便围过来咬一口就跑。
我以为只要夏天还在,堰塘里的乐趣就永远在。现在,我的儿子知道了戏水的乐趣,堰塘里却长满了蒲草。没有人再来挑水,因为那水不能洗菜,也不能游泳了。
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