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初期
导读为了革命形势的需要，队部已经从宁夏彻回到兰州，当我们三人带着成果回到兰州，走进办公室时，许多同志都从他们的椅子上站立起来热情地和我握手，走前的冷淡与如今的热情，直把我搞得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九六六年夏初，我有幸从大西北来到北京地质学院进行一项科研试验，就和老陈住进了学院招待所里。那几天总觉得学校里的气氛有些异样，试验室的老师们经常开会，校园的墙壁上又贴出了许多大字报，似乎正孕育着一场像一九五七年一样的斗争风暴。
一天早饭过后，我和老陈又照常到试验室去，可是门却锁着，一张通知贴在玻璃上，写道“十点钟在操场开批斗大会”，于是我们只好回到招待所休息。
招待所建在操场的南侧，透过窗子正好可以观望操场上的活动。大约十点钟，各系的学生纷纷涌聚到了操场上，主席台上方高悬着“彻底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巨大横幅。人群中一阵躁动，随即“打倒高××，打倒聂×，打倒王×”的口号声如潮水般呼?而起，接着三个颈子上挂着大牌子的人被押上了主席台，他们深深地低着头，双手贴紧大腿，硕大的木牌挡住了他们的半个身子，木牌上分别写着“高××；聂×；王×”，想当然，他们就是今天将要被批斗和被打倒的对象。情绪激昂的发言人，一个个登上主席台慷慨陈词，呼喊口号，被批斗的人则满头大汗，或许是因为弯着腰身站立的太久，双腿还在发抖。近两个小时的批斗会结束了，人群散尽，地面上散落着无数张刚刚充当过坐垫的报纸残片、砖块和各色小旗，操场上一片狠藉，但，却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从那天以后，试验室的门就再也没有开过，操场上几乎每天都有规模不等的批斗会召开，只是被批斗的人不时有所更换。墙壁上的大字报越加多起来，一层叠了一层，一阵风过后，被刮掉的纸张便在校园里肆无忌惮地胡乱飞舞。那时候虽然老师们不再授课，学生们不再读书，可是，看起来他们的工作比起大革命开始前更加繁忙。因为不能做试验，我和老陈只好打道回府。
当时我们的工地在宁夏的迎水桥，刚刚在我们回到工地的第二天，队里也召开了全体大会，详细布署了在工地开展文化大革命的各种事项，支部书记说：
“队部已经准备了充足的纸和笔，大家要积极写大字报，不限人、不限事，没有框框，要把你们知道的反社会主义的事情都揭露出来”。我们给水队的大革命就这样开始了。
第二天，伙房里准备了一大盆浆糊，新买的几把扫帚就成了刷子，同志们把大字报一张张地贴到了小院墙上。那些大字报揭露了很多问题：有张三揭发李四工作时偷赖的，那叫做革命意志衰退；有李四揭发张三用公家信纸给自家写信的，这叫做假公济私；有王五揭发赵六发牢骚说书记不带头下现场的，这叫做对党不满；也有赵六揭发王五不听领导安排，自行其事的，这叫搞无政府主义，总之，那一天是每个人都在揭发别人，每个人又都在被别人揭发，不管事大事小，后面都要扣上一个上了纲、上了线的大帽子。
我和老陈则有些例外，因为我们刚从北京回来，对那里的大字报和批斗会还有许多想法，所以都做了观望姿态，准备等看清了目标以后再发出炮弹。怎奈这第一天的乱炮就把我打的迷失了方向！于是拿起笔写了一张题为“打仗要打指挥所”的大字报贴了出去。我的本意是：请同志们放炮要看清目标，敌人的指挥所里有敌人的要害，把指挥所打垮，战争就会取得胜利；请同志们记住，千万不可以群众斗群众，免得伤害了自己同志却放走了敌人。我的大字报一贴出，工地小院里就引起了宣然大波，当然是有人赞成，有人反对。那天晚饭后，同志们一个个地都走了，连老陈也走了，说是组织上通知他们去开会，直走的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心想，一定是我的大字报出了问题，灾难将要临头了！那一天直到深夜十一点还没有人回到我的宿舍，其它宿舍的灯火却是通明通亮。既然命运把我送到了这步田地，我就只好借此机会睡上一个安静的，没有呼噜声干扰的好觉！
第二天醒来，天地真的变了，与我同屋的人在我醒来之前已经纷纷离去，昨天院墙满目粉红色的大字报消失了，被一层斩新的绿色所替换。同志们还挤在其它房间专心地写着，院落里只有我一个人在一张张地细读那些新产品，那些大字报的标题大都是“不准叶××转移斗争大方向”、“叶××转移大方向绝无好下场”、“质问叶××要炮打哪个指挥所”……。老实说那几天我的日子真难过，平时很要好的同志都不敢和我说话了，我走进房间，他们就跑到院里，我跑到院里，他们又钻进屋中，突然间我成了他们中间的一个可怕的恶魔。
时间过了一周，队长召见我说：
“北京的试验无法做了，又联系了南科院，明天你和老陈、老王三个人就去南京吧”。这样我才得以逃脱了倍受孤立的尴尬处境。我们在南京呆了近一个月终于完成了任务。
为了革命形势的需要，队部已经从宁夏彻回到兰州，当我们三人带着成果回到兰州，走进办公室时，许多同志都从他们的椅子上站立起来热情地和我握手，走前的冷淡与如今的热情，直把我搞得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当儿，左大姐满脸笑容地走过来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说：
“小叶呀！我们等你好久了！”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你走后，队里成立了临时革命委员会，大家选你担任我们的革委会主任！”
“为什么要选我？”
“因为你在毛主席写出《炮打司令部》之前就写了《打仗要打指挥所》的大字报，你有远见，你一定能掌握斗争的大方向，所以大家信任你”
“我不行！我不要当！我建议选一位年长些的同志更合适”
“这是革命工作的需要，我也被同志们推选为副主任，我们都不要推辞了！”
以后我才知道，自设计院、各勘测总队和各分队的临时革委会成立之后，设计院、勘测总队和各分队的一部分主要领导已成了被审查和被批判的对象。
一张大字报、一段严竣考验和一个大气候的出现，就把我推到了这段历史的一个小舞台上。以后便出现了许许多多故事，那些故事中充满着无私、执着、激情、狂热和盲目，但最多的还是糊里糊涂！
[怡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