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居在那曲的南京人
导读：我心在想，他们倒底是为了什么呢？他们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全部讲出来，只说是为了这间浴池！而把浴池背后的：为了汽车兵们更好地生活、为了加快运输进藏物资、为了能使这些物资及时支援西藏建设，为了这些物资能尽快改善藏族人民的生活等等一大串更伟大的意义都隐没了！
翻过唐古拉山，就进入了西藏境内。听人说青海省有像样的桥，而西藏却有像样的路。的确，西藏的路虽然也由砂石铺就，但，非常平坦而且宽阔，每隔几公里就可以看到有养路工人在修补路面。我们的汽车一路下坡，跑在这样漂亮的路面上，三个多小时，就到达了那曲。
那曲，是我此行遇到的最为繁华的地方，公路两侧就是街市，有小百货店、日杂商店、中草药店和小学校。除了部份机关办公地点有用砖砌筑的房子外，大部分民宅和店铺还是干打叠的土墙，也有一些牧民喜欢在空旷的平地上搭起帐房。这里有不少居民，自然大多数是藏族，他们穿戴得要比柴达木人讲究一些，男人和妇女们的皮大衣，大都挂上一层布面，有的还绣上红色或红兰相间的装饰条带。黄、红或兰色的腰带上，系着尺把长，刀鞘上镶嵌着漂亮花纹的藏刀。一些年轻人的长筒皮靴上也有是绣了花的，小伙子们卷曲的头发又黑又浓，有些还把它梳成很粗的大辫子，三三两两走在街上，显得那么萧洒、淳朴还带着浓浓的山野气息。这里也有汉人，我就见到了一位，虽然没有问他的姓名，但知道他是一位西藏解放后留下来的老战士，他正管理着一间温泉浴池。
到达兵站的下午，司机就带我到那间浴池去洗温泉，以解一路的疲乏。
当我们推开浴室的木门，走进那不大的门庭时，一位中年男人正坐在红漆长条木椅上抽烟，他穿一身旧军服，黑色三接头皮鞋擦得锃亮。
“是刚刚到这里的吧！”管理员操着一口南京话对我说。
“是！你是南京人吧？”我回答着问他。
“对！你怎么知道？”
“一是听你的口音，二是司机在路上就向我介绍了你这位大名鼎鼎的管理员”
“哈哈！其实我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
“你复原后为什么不回南京，却留在这无亲无故的那曲呢？”我问
“你说的不对！我的媳妇就是当地人！”说着，他朝里屋喊了一声，棉门帘打开时，一位穿着整洁的女人走了出来。
“这是我媳妇，她就是那曲人，而且是藏族”管理员说着把她拉过来坐在自己的身旁。她没有说话，只低着头微笑。
“你们怎么认识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发问了。
“说来话长：服役时我就在那曲，那时候我发现这里有好多冒热气的泉水，当地的藏民和汽车兵们经常在那里取水洗脸。于是我就想，要是建一间温泉浴池，让没日没夜跑车的战士们洗洗热水澡不是挺好吗？于是向部队领导提出了建议”
他指一下身旁的妻子接着说：
“当时她是一个地方干部，有点文化，也懂点汉语，地区领导就派她带着我选地点，筹划盖房子。一来二去，我们就从认识到熟悉，最后好了起来。也可以说是志同道和吧！”
他吸了一大口香烟，当鼻孔里那两条龙须般的白烟变成一团云雾后，又津津有味地说起来：
“我们的浴池盖好了，我就成了这里的管理员，免费让汽车兵们洗热水澡，战士们可高兴啦！所以他们都认识我，管理员就成了我的名字。起初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她便经常来帮忙。她这个人心眼好，能吃苦又勤快，还挺聪明，我们相处才两、三个月她就学会了一口地道的南京话。我复原的时候，就是为了她，让我苦恼了好一阵子”。
“为什么？”我问
“从心里讲，我们俩都想结成夫妻，可是怎么也说不通家里的人，大家怕她是藏族，生活合不来，当然更怕我从此不能回老家。”
“后来怎么解决了呢？”我听了他的话不尽又追问。
“为了达到目的，我花了好多时间教他穿汉族服装，学汉族习俗，还教她烧我们家乡的小菜。那年探亲回家时，我大胆地把她带回南京。到家以后，看穿戴，听说话，家里人都挑不出大毛病，进了厨房再一烧菜，我的父母就无话可说了，全家人一下子从反对变为了赞成。第二年她被调到浴池里工作，我们就结了婚。我的妹妹花了一个月时间，为她做了一双绣花鞋，做为送给我们的结婚礼物，你看现在她就穿着呢！”
我低头看去，她真的穿着一双兰地上绣着一对戏水鸳鸯的绣花鞋。
“都那么多年了，还没有穿坏？”我惊讶地问。
“你可不知道！这双鞋是我们的宝贝，也是我们成功的纪念，所以不能穿坏！我们约定，只有碰到第一次到浴池来的同志，听到我叫她时，她才穿出来。”
“哈哈！原来你们还有这样的约定，好浪漫！”
“不！你知道我们结婚的确不一般，你看，为了这间浴池，我留在了那曲！为了这间浴池，她学会了我的家乡话和我们的生活习俗！”
我心在想，他们倒底是为了什么呢？他们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全部讲出来，只说是为了这间浴池！而把浴池背后的：为了汽车兵们更好地生活、为了加快运输进藏物资、为了能使这些物资及时支援西藏建设，为了这些物资能尽快改善藏族人民的生活等等一大串更伟大的意义都隐没了！这对管理员夫妇，怎么能不让人尊敬和钦佩呢！他们真的是平凡而又伟大！
“你看！光顾得听我说了，快去洗澡吧！”管理员这时才恍然大悟。
他领着我们进了更衣室，他的媳妇走进另一个房间。在我们一层层脱掉衣服的时候，就听到隔壁房间里响起了哗哗的流水声。
“水已经放好了，我走了，你们可以洗澡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传过来，那声音铿锵，清脆，的的确确是一口地道的南京话。
田少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