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的尊严

导读一个月的时间里，我见过了形形色色的客人。以前在学校的的时候，老师对我们总是面带微笑，谆谆教导还要考虑下我们的心里接受程度。同是同龄人，差别很小。

这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那天我去一家韩式烧烤店打工的时候，刮着寒冷的北方。尽管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我还是冻的瑟瑟发抖。我自己是寒性体质，天冷的时候，我的状态一直是，手脚冰冷，脸色发紫，嘴唇发青。所以我不遗余力的讨厌冬天。

显然是休息的时候，没有客人。那是个上下两层的店面，规模很大。桌椅是考究的木质，暗红的色调，给人一种安静的尊贵的感觉。店里依旧没有开空调的，显得冷清点。但是可以感觉有一丝温暖的痕迹。

经理摆手让我过去，那是个温和的女人，站在柜台前面微笑的看着我。约莫身高160cm的样子。穿着蓝色的制服，显得身材还不错。只见她问了我的基本情况说这边还少了一个礼仪，想要我“站岗”。可能我身高还可以吧。我当时就摇了摇头告诉她，我就想当服务员。经理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说，恩，你现在是“机动人员”，然后给我配了个师傅。所谓“机动人员”是新人，暂时没有分台，只跟着师傅学本事。

就这样，我的第一次的打工生涯就这样开始了。尽管我有个师傅，但是那个女孩好像就没有教过我什么，可能店里生意太好，她顾不上我吧。我这样想着。因为既然没人教，就看着别人做。然后还不断给其他的服务员帮忙，很多人看着我这样热情就教给我很多东西，比如添水的姿势，站姿，怎样烤肉，怎样下炭火。还好我接受东西还是很快的，只要了三天的时间我就掌握了，包括烤肉，烤蔬菜什么的。经理不失时机的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因为这里很多人要基本掌握这些东西需要五天至一周。然后经理给我分了台，三张六人桌，两张四人桌。我当时很不愿意，经理说我看起来很有能力，台分多了，提成也多，要相信自己。我只好接手。因为是烧烤店，首先要学会烧烤食物。这是很关键的，我第一次烤牛排的时候手一直抖。那是我看的台，当时坐了两个穿着很讲究的中年人，他们招呼我过去要我给他们烤牛排。我走过去礼貌的说“不好意思，我新来的。烤的不好。我叫一个老服务员给你们烤吧”“不用，就你烤，你不学着烤怎么能学会呢？”一个人和善的看着我说。那牛排68元钱哦，相当于我三天的工资，如果烤坏了，怎么办啊。我拿起钳子迟迟不敢动手。“恩，就是，你烤吧，烤坏了，也不怪你。呵呵”另一个人接着说。我当时心里升起一股暖流。我记得谁给我说过烤牛排的时候要记得观察颜色，于是很认真的烤起来。我自己感觉快熟的时候，就赶紧来专用剪刀把牛排剪开以方便食用。看着他们吃进嘴里的时候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恩，小姑娘，不错啊，还挺好吃的，以后不要说自己不会烤了”然后他们两个人看着我微笑。看着他们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我突然感觉一身的愉快和轻松。还记得有一次客人让我烤鱿鱼。我也没有烤过，我看着其他服务员都很忙，我只好自己动手。我把鱿鱼翻来覆去的烤，我记得好像烤了很长时间，客人有点等不了轻轻试探的说：“服务员，什么时候能烤好？”“恩，快了”我似乎胸有成竹的说。然后觉得差不多了，就对他们说，可以吃了。他们小心翼翼的夹进嘴里，然后露出满足的表情。我在心里偷偷笑了。后来的日子，我便很熟练地游刃于各种客人之间。

其实在客人眼里，我有很多的称呼。有“服务员”“哎”“小姑娘”“丫头”“美女’”“小妹”“小姐”。尤其是小姐是我最讨厌的称呼。小姑娘是少数中年客人对我的称呼，小妹是极个别三十岁左右的客人对我的称呼。至于同龄人或者年轻人，一般会称呼我“美女”老年人喜欢叫我“丫头”这只是很少情况，小孩子会叫我“姐姐”。大多数情况，客人会叫我“服务员”“哎”。

日子转眼过了两个星期。有一次我看的台上面来了一男三女四个年轻人。三个女青年很时尚长得很漂亮，男的也是很潮的一类，也算帅气。其中一个女青年招手让我过去，连称呼都省略了，我热情的走过去。她拿着菜单，看到想要的就用食指点点。也不说话。我写菜单的速度再快也赶不上她这样点菜。我中间说了很多次：“请慢一点好吗？我刚才那个没有记下来。”她不耐烦的看着我，但是速度明显放慢了。我手忙脚乱的记好菜单。正要走，忽然有人好像说要一壶清酒。我没有听清楚然后转身又问了一次。另一个时尚女青年看都没有看我说：“要壶清酒,还有进口柠檬汁。”然后她们看着我傻傻的样子，一起说了几句话。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我好像听到“真磨叽”。我当时真有点火了，我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放松放松。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当时眼泪都差点出来，对于从未打过工，从未受到如此冷遇的我来说，这无疑让我看到了有些人眼里的鄙夷和看不起。我终于平静了自己的情绪，我怀揣一颗自信而高傲的心充满底气的继续工作。

一天晚上，我正在筋疲力尽的服务客人。有一桌客人，一男一女。都是三十多岁的样子。男的西装革履。我经过的时候，他招呼我过去，指着他的什锦蔬菜，和水果拼盘说，两个价钱是一样的，现在他想两盘各取一半整合要一盘，既有蔬菜，也有水果。问我行不行。我当时觉得这个人不像省那几十块钱的人，倒像是无理取闹，故意刁难我。在那女人面前显示什么吧。我很礼貌的回答“对不起，这个我做不了主”。“做不了主？那你什么能做的了主，是不是以后嫁人也做不了主？”他的语气里带着轻佻的味道。当时我正在给他们烤肉。“啪”我把钳子往桌子上一拍，很响，那个男人和女人显然震惊了，当时很多吃饭的顾客都看向这边。我高傲的径直离开了那个桌子。正好我另一个台有人叫我。我连忙走过去。是个和善的女人，她问：“怎么生那么大气，你做服务员脾气挺大的哦，呵呵”我看她眼睛的关切说：“我给他服务，他不尊重我，凭什么要我尊重他？服务员也有尊严。”那个女人看了看我点了点头。那个男的对着我喊服务员，我没睬他，尽管我当时正悠哉着在过道里看有没有其他需要服务的客人。即使从他桌子旁边走过，我瞟都不瞟。后来他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我在他旁便晃荡，却不敢再叫我。而是招呼了另一个服务员，因为他的台是我看的，另一个服务员自己也很忙，但是她看见刚才的一幕，就帮我去应付那个客人。过一会那个服务员找到我说“那个客人的让你过去给他们服务，说要是不过去，就投诉你”。我气不打一处来，我对她说：“你过去告诉他，我叫**工号122，让他去投诉吧”当然我更不怕他投诉我，一方便我服务态度比较好的，回头客知道。另一方面我工作能力挺强的，经理很赏识我。即使真把辞了，无所谓，反正我宁愿要尊严也不要钱。显然他没有投诉我。我想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无聊了吧。两盘拼一盘，亏他想的出来，一大把年纪出来祸害人，真是可悲。把自己搞的也没有面子，何必。我心里百种感慨随之引发。事后想想，自己也有点年轻气盛，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是我想那种带有鄙视意味的语气，是无论如何遭人厌恶的。

就在打工生活接近尾声的时候，我又遇见了一个客人。

那天也是晚上，我们店里刚来的小张给客人上菜的时候不小心翻了托盘，两盘香菇就这样不争气的撒在地上。还把汤汁溅在了一个男顾客的皮鞋上。我当时就想，完了，估计那人肯定说自己的皮鞋多么多么的昂贵，可怜的小张吃不了兜着走了。我当时正在游走自己的台面上，那个台是燕子的。燕子是个老服务员，当时她去给客人添生菜去了。因为当时我离得比较近，那个客人故意慢条斯理的招呼我过去，指了指他的鞋子说：“你们看，你们店里该怎么办？”我礼貌的微笑说：“我帮你拿纸巾擦一下”“就擦擦就行了嘛，你们店里服务态度这么差啊！”说话的女人估计是他老婆。“我去拿纸巾”我依然面带微笑。因为我觉得如果是我被搞脏了鞋子，我也会心里不舒服。我递给他纸巾的时候，他没有接说：“你给我擦一下”说完，翘起二郎腿，示意我给他擦鞋。“对不起，先生，我只负责点菜，烤肉，添水。”我很认真的说。“你们这是什么态度，我这鞋是新买的，***元。你们店里给我搞成这样，我还怎么穿？”他阴沉着脸，不耐烦的说。“我们店会给你说法的，但是我不会给你擦鞋的。很抱歉。”说完我就走开了。我知道这种情况要找经理摆平的。经理听了我的讲述后连忙过去，我听到那个男人一直在说他的皮鞋多么的昂贵，多么的再也不能穿了。后来听说他那用餐费收了一半，而且还给了几张餐券。才满意的离开。我心里满是鄙视。

一个月的时间里，我见过了形形色色的客人。以前在学校的的时候，老师对我们总是面带微笑，谆谆教导还要考虑下我们的心里接受程度。同是同龄人，差别很小。初涉社会上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这个社会上什么人都有，鱼龙混杂，真应了那句“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是我长这么大才真正较量了这句话的内涵。尽管我相信世界上一直存在着无数个是善良的人。

可是我实在受不了这种差距，便离开了那家餐厅。餐厅里的阿姨和几个服务员都和我培养了很深的感情。我抱了抱经常照顾我的阿姨。燕子走过来说：“真羡慕你啊，想走就走，我们不知道干到什么时候。”我心里突然觉得自己很伤感很失败，我没有能力抗住这份世态炎凉的压力，所以我选择了逃避。我抱了抱她说：“其实我觉得我还不如你。”

是啊，我只是一个打临时工的学生，我知道无论怎样，我都会回归校园，享受那份安静和谐和人人平等。我也知道我的这种逃避迟早会随着毕业而无路可退。可是社会上这么多服务员，他们从事这个行业就是数月几载，他们见过的比我更多，他们经历的委屈比我更多。多么可爱的人类群啊，在他们面前我终于自卑了。

我感谢那两位让我有勇气拿起钳子给他们烤肉的客人，我感谢那个给我微笑的温和的女人，我感谢那么多结账离开还对我招手微笑的顾客，是他们让我觉得世界上善良的人比比皆是。让我从未失去过生活的信心。

只是后来我才明白，自信和尊严是自己给的，不是别人。

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