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鸭子变成了水鸭子
导读报过到,我并没有休息,兴奋的恨不得马上就找到自己的办公室和办公桌,第二天我就来了,被分配到港口室工作。主任是一位老干部,他把我介绍给大家,大家为我摆了桌椅,领来办公用品....
一九七三年国务院进行体制改革后,铁道和交通成了一个部,为了扩大对外经济交流,周总理提出,短期内要在我国建成四百个深水港口泊位,因此,水运工程的设计和建设任务显得十分繁重。年底,我在北京完成了格——拉输油管线地质调查报告的编写工作,即将离开总后设计院时,又接到了院里新的指示:到天津第一航务工程勘察设计院驻勤,以支援北方港口工程的建设。从此,港口、码头、泊位成了我新的日常用语;交通艇、测量船、水上钻机成了我工作中的新伙伴;大海、波浪、潮汐成了我新的工作环境,然而,泥、沙、土、石仍然是我要调查和处理的对象,所以,虽然工程目标、工作环境、使用的仪器设备发生了变化,工作起来却依然得心应手。三个月的驻勤使我对航务工程有了初步的了解。
翌年三月,我回到兰州后正准备前往新疆出工,已经收集了许多资料,并装箱邮寄到乌鲁木齐,而且定好了出发的火车票。就在我将要启程的前一天,接到了人事处的通知,要我把前往新疆的车票退掉,我有些不解,想问个究竟,人事处的同志说:
“先退票去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无可奈何,只好照办。三天、四天过去了,仍然没有消息,队里的其它同志陆陆续续都出工走了,唯有我不能动弹,那几天我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整天没着没落的,不知道是自己又出了什么问题,还是组织上又有什么计划。第七天早晨一上班,人事处打来电话要我去取调令,我想,一定是打算正式调我到新疆总队,参与南疆铁路的勘探工作?不然就是调我重回人防工程,当我的那个掘进班长去。
走进人事处,小张正转过脸对我笑,见他笑得那么神密,我就问:
“又要把我调到哪儿去?”
“你想到哪儿去?”小张嘻嘻地说
“哪都想去!说吧,乌鲁木齐还是皋兰山?”我说
“哪儿都不是!”
“那就是青海喽!”
“青海你就不要想啦!”说着,他打开抽屉,取出一张红头文件在我眼前?来?去,挑皮地说“想看看吗?”
“哎呀!咱们同舟共济四、五年了,如今你官复原职,又跟咱卖起官子来啦!”
“不是卖官子,是为你高兴,你要回北京啦!”他几乎是在大喊大叫
“真的吗?不是在骗我!”我真不敢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没有骗你”他把调令递给我,接着说“上个月部里来文,要我们院支援四个同志到北京水运规划设计院,人事处和李院长研究时,一致认为应该调你过去”
“为什么?”
“第一,你家在北京,第二,你已经在航务设计院工作了三个多月,对航务工程有所了解,人一到岗就可以开展工作,第三,文革中你也挺艰难,现在派性还未全消,换换地方对你工作也有好处”
“谢谢你们的关照,说心里话,我是真想回北京,可回北京比登天都难,所以从来也不敢想。今天拿到了回北京的调令,真是又喜又忧!”
“这是喜事呀!忧什么?”小张说
“调回北京当然是喜从天降,可真要走了,又?不得离开兰州,十多年了,这边的山山水水,这儿的老伙戚们真是难以割?。”说话时,我自己也不知道心里倒底在想着什么,总是有许多话一时说不出来。
“嗨!不要想那么多了!回到北京后,只要不把我们这帮老伙计忘了就行!”小张说着又递给我一张表格“你今天下午就开始办理户口、粮食、人事和工资关系!顺便把应该还给队里的劳保用品交清,越快越好,不要声张,免得引起更多同志的思想波动”
这时我才明白,他为什么要等队里的同志们都陆续出工以后才给我调令。我离开人事处后,便马不停蹄地跑到劳资科、膳食科、总务科办理了所有关系,再回到队里把全部劳保用品交清,当晚又到火车站买好了前往北京的车票。第二天早晨我再次跑到人事处与小张告别,然后敲开李院长办公室的门,老院长看到是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握住我的手说:
“小叶,我记得你,而且记得很清楚,你是一个有正义感,又实实在在的人,领导能力也很强。其实我是?不得调你走的,考虑到你的困难和处境,还是忍心割爱吧!我希望你回到北京,要好好工作,把我们铁一院的好作风带到那里,新单位里也还会有文革留下的派性,你可不要参与进去!”
“谢谢老院长的关照,回到北京,一定按照您的指示工作!”我依然觉得有许多话要和老院长说,仍然又没有说得出来。
兰州开往北京的火车启动了,那么熟悉的兰州站,那么熟悉的皋兰山,渐渐在我的视线中变得颊糊起来,直到消失。我呆呆地听着车轮和钢轨发出的咔嗒声,胸中酿起一腔淡淡的忧伤,泪水就在眼眶中打着转转,是欢乐?是伤感?是有所望?是有所失?都是,又都不是!
苦苦煎熬了两个白天,一个整夜,我终于真正的回到了北京。
第二天便按照通知的地址找到了地处东城区东北角,国子监街里的交通部水运规划设计院。设计院?据了一块绝好的风水宝地,它的对面是全国闻名的孔庙(北京博物馆)和首都图书馆,四座排楼分立东西,国子监街东口正对着藏传佛教的最高学府--雍和宫。尽管设计院内场地不大,两栋灰楼陈旧且古老,然而,被那么多文化遗产和古迹包围着,必定是一个大有作为、充满灵气的地方,我满心喜悦地到人事处去报到,不料那位处长对我说:
“你怎么来得这样早?你可以休息两周以后再上班!”
“不用了,还休息什么?明天我就上班吧!”
“休息一下吧!出力的时候还长着呐!”处长说
报过到,我并没有休息,兴奋的恨不得马上就找到自己的办公室和办公桌,第二天我就来了,被分配到港口室工作。主任是一位老干部,他把我介绍给大家,大家为我摆了桌椅,领来办公用品,一种新的同事关系又在我周围形成,他们比兰州那些野外队的同事们更加斯文,彬彬有理,不大声喧哗,办公室里极其肃静,以致于肃静得让我感到拘谨。
那天我正在读书,副主任拍拍我的肩,我轻轻地随她走进主任室
“小叶,我们准备到海南去搞洋浦港的规划,地质工作由老黄和你负责,有意见吗?”她对我说
“没有意见”我不加思索地回答了她
第三天,副主任便带领我们一行四人直奔海南而去,之后的一个半月工作中,有一半时间都是在北部湾的波涛和海风伴随着的调查船上度过的。
从此,我这只原本的旱鸭子,一下子就成了水鸭子。形态多端的大山、戈壁、沙漠、沼泽、草地、干渴都远离了我,性格无常的大海和潮湿并带着强烈鱼腥味的海风又成了我快乐的家园。
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