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是一种“病毒”
头向左转一点,再转一点,呀,不行了,立即痛得呲牙咧嘴。
这痛,来自颈部。在颈部下方靠左的地方,有一处明显的痛,是坠坠的、酸酸的那种疼。
如果你叫我转过头来对你笑一笑,我做不到。我只能头稍稍偏过来一点,然后转动整个身子,对你皮笑肉不笑一下——你见过这样转头的么,这姿势本身就够滑稽。
可是,这跟文字有什么关系呢?
有,是文字害的。
如果不是文字,我不会一动不动地守在电脑前,一待就是几个小时;不会歪着身子,斜靠在沙发上,抱着台笔记本电脑敲得噼哩啪啦。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强迫自己,远离电脑,远离文字,有空,就去锻炼锻炼。我抽出一个小时,走过南河大桥,下到章江南大道的游步道上,流水轻轻拍打着河岸,走过全球通大桥,再从浮桥上走回来。
我感觉这是充实的,是健康的,是充溢活力的。我告诉自己,应该养成习惯,坚持下去,身体,要靠自己爱护。可身体一挨着家,就不争气地靠在了沙发上,该死的电脑,不知何时塞到了手里。我对自己生气到绝望。
有时我问自己,文字有什么好?能当几碗饭,能抵几个苹果?每个月,我拎着那点可怜的稿费,去买几本书和杂志,一个苹果也没买成。
可我还写。
那次去西藏。我发短信给赣南日报的温玲主任,告诉她,大概十天回。她问:栏目里的稿子怎么办?能寄回么?我想了想,说,能。
既然能了,就得写吧,别误了版面。十天时间,在游玩的间隙写一两篇稿子,应该不是很大的难题吧。谁知到了西藏,第二天身体就不争气,高原反应得厉害,头痛,一尖一尖地痛,后来从太阳穴和额头上往外鼓着痛。这高原就是高原,连痛都痛得这么阳光。
可稿子得写了。我咬着牙,绝望地对自己说。拒绝了同伴出去走的邀请,把自己一个人关进了房间,才想起宾馆没有电脑,用什么写呀?我倒在了床上,很聪明地掏出手机,开始在手机上写《相守一生》。
我注意到,头痛的频率竟然与写字的频率暗合,每写下一个字,头就剧烈地痛一下,写完五百字,头已痛得欲炸裂。我知道再也挺不下去。在手机上保存了草稿,闭上眼休息。然而,呼吸开始急促,身体已缺氧缺得厉害。不一会儿,开始恶心,从床上跳起来奔向卫生间,一张嘴就哇哇大吐。我不得不下到一楼,买了个氧气袋,塞进了鼻子里,吸几口,拨下,过一阵再吸,免得醉氧。
次日,去美丽的纳木措,那是西藏的“天湖”,可我在想着未写完的《相守一生》。我忍着剧痛,趴在最后一排座位上,打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写。
等到了纳木措,我已下不了车,我躺在车上,与心中的圣湖咫尺天涯……
一千多字就这样在剧痛中完成。我通过彩信发给妻子,叫她打好发给报社。妻子回短信:不要命啦,身体重要还是文字重要?
当然身体重要。可我已无能为力,文字是一种病毒,已经侵入我的五脏六腑,要彻底清除,除非重做系统。
现在,这个病毒又侵占了我的颈部,我不知道,它还会侵占什么地方。但我知道,我正在忍着抬头、转头的疼痛,被她驱使着码下了这些文字。
文字是一种“病毒”,浸入我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