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汀洋遇险
导读或许是因为过度惊恐,急于脱险,也许是由于太过高兴,侥幸得救,还是怕错过良机,得而复失。在靠近大船的那一刻,我们都没有想到记下那大船的名字,看看那大船上高悬的旗帜,也没有向大船上的水手们致意,就急匆匆地逃离了那位救命的恩人!
从深圳蛇口港出发,穿越伶汀洋,大约七个小时的行船,就到达了美丽的桂山岛。小岛的面积不过十平方公里,山地却占了大半,它的南侧是浩瀚的南海。亿万年来,大海用他那强劲的波浪把小岛南岸雕刻了成气势雄伟又险竣的陡壁悬崖。每逢涨潮,层层海浪爬过巨石滩,打在崖壁上,暴发出雷鸣般的声响,此时,翻卷的海水沿着崖壁向上爬升,又被坚硬的岩石撞的粉碎。一幕幕壮烈的场景,让人感到惊心动魄。
我们在崖壁下乘着百吨木船整整做了一周的地质勘测,每天都要和风浪博斗七、八个小时,自以为对他的习性已经有了了解。
为了庆祝圆满完成任务,那一天,我们九个人聚集在小岛饭店,点了些上好的菜肴,小李说:
“咱们痛痛快快地吃一屯,也许这就是我们在桂山岛上最后的晚餐啦!”。
第二天清晨,海面上有风吹过来,因为防波堤的阻档,小小的港池里水面还很平静。红日刚刚跳出海面,我们就打点好了各自的行装,登上了那条大木船。封堵着我们的渔船一只只地挪开,我们的船才从缝隙中挤了出来。船长发动起两部柴油机,大木船便快速朝着口门开去。我站在船尾想最后一次记下那小岛的美丽景观,紧密排列的渔船,一根根高耸的桅杆,穿梭游弋的小艇,还有我们小住过一周的那间全岛最为豪华的小旅馆.....。
木船一出港就进入了伶汀洋,右侧的高山便是香港最南端的大壕岛。随着船舶的行驶,桂山岛渐渐被淹没在水雾迷漫的大海之中,大壕岛的山峦也越加昏暗、矮小起来,我们的船已经行进到了伶汀洋的深处。
海风越刮越大,木船开始强烈地摇摆,船板和床柱发出吱吱呀呀的叫声,“?!”一只酒瓶从桌子上滑落下来,米酒洒了一地。“哎哟!”躺在木床上的小王滚落到地板上,“哗啦啦!”灶台上几个饭碗被抛到地上。大家有些惊慌,各自紧紧抓住每一根能够抓住的栏杆。我跌跌撞撞地跑进驾驶仓,只见船长两脚分开,紧握舵轮,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海面。
“怎么样?”我问
“没想到今天会有这样大的北风!”
“有问题吗?”
“很难说!你看那浪!”船长说话时也不敢松开紧握舵轮的双手。
我用力抓住门框,透过前窗望去,海面上一片雾气,眼前的浪峰远远高出了船头,我们的船正俯身低头向着一堵水墙冲过去,瞬间,那滚动的水墙消失了,船头突然高高仰起,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木船向空中抛起,海水猛烈地撞击着船底,发出嘭嘭巨响,大量海水像暴雨一般泼洒到甲板上,霎时,木船又低头向深深的谷底冲去,眼前再一次出现了可怕的水墙,那弧形的水墙如同张开的大口,正要把我们吞食。原以为若大的木船可以在伶汀洋里畅行无阻,然而,此时它却像一片树叶落到激流之中,毫无自主的能力,正任大海随意地戏耍着。
“行吗?不然我们调头回港吧!”我对船长说
“不行了!我们只有前进!”船长回答
“为什么?”
“现在风大浪高,又赶上退潮,流很急,调头时横浪打过来是必定要翻船的!”
“那怎么办呢!”
“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前进!”
卧仓里传出一阵阵惊叫、呕吐声并夹杂着器物跌落和破碎的声音。
我像醉汉一般,左冲右撞地回到卧仓内,橱房里满地滚动着碟、盘、碗、筷和瓶子。伙伴们坚守着自己的那片阵地。小王则用一条床单把自己捆在了床柱上。
“为什么把自己捆起来?”我问
“我晕船了,抓不住东西,头也给撞破了”小王一脸苦相地说
“我的头也昏了,恶心的要吐出来!”小李说
“大家忍耐一下!希望一会儿风会停下来!”
“咱们回港吧!不然真得要喂鱼吃啦!”小李衰求似地说道
我把船长的话向大家讲了,大家也只有无可奈何,任凭命运的摆布!
那时,我这个很少晕船的人,也感到头昏脑胀,眼睛开始晕眩,一阵阵恶心,肠胄正翻江倒海地要把早晨刚刚吃下的东西都呕吐出来。
为了观察海况我再一次返回驾驶仓。
“你们当中有会驾船的吗?我有些不舒服!”船长有气无力地对我说。
“没有!即使会一些,今天也不能驾!你还得坚持下去,大家的性命全要托负给你了!”
“好吧!我尽力吧!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船长紧锁着眉头。
他的脸色变得蜡黄,为了让头脑清醒些,他不时用力地摇头。
我的头脑越加晕眩,眼前模糊一片,阵阵飞溅的水花盖住前窗,只听到大海在咆哮,只感到木船被抛起又跌落。为了不使船长倒下,测量队的梅工程师也来到驾驶仓里。
“我们向香港靠拢可以吗?”梅工问道。
“不行!我们没有香港的证件,会被认为是偷渡行为”船长说
“顾不得那些了,我们现在处境很危险,只有大壕岛离我们近些!”我说。
“好吧!老天把我们逼上梁山了!”
三个人就这样做出了决定,船长把舵轮慢慢向右打着,那船却并不转向,这时我们才意识到,当船被托到浪峰和跌向谷底时,船尾的舵板和螺旋桨已经悬出了水面,即不能前进,又不能转向,只有在船头仰起的一刹那才可以做一点点移动,这一点点移动,大约只能抵消退潮海流的作用。我们就这样苦苦地坚持着,一寸一寸地向大壕岛岸边挪动。那时候我们的脑海里一切都成了空白,只是盼着北风刹然停息,盼着木船缓慢靠近岸边,盼着视线里出现另一只船舶向我们开来。可是,一切都没有,有的只是疯狂作恶的大浪,看不到边际的伶汀洋和六个可怜巴巴已经晕眩无力的伙伴。就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懂得了“惊恐”和“把生死置之度外”的真正含意。
又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艰苦博斗,我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梅工正在大声地和船长喊话:
“喂!你看到没有,前边有一条大船!”
“看到了!是一条万吨货轮,我们就向它开去吧!”船长说着,再一次加足马力。木船仍然进三退二地摇摆着不肯前进。
货轮正向我们开来,它的身影迅速长大,突然在离我们几百米远处停了下来,并且抛下了锚链。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下我们得救了!”我心不由已地欢呼起来
“老天爷来救我们了!”梅工也高喊着。
船长只是不说话,拼命地朝货轮驶去。货轮像一座高墙,一进入它的背影,风明显地小了,浪也平静了许多,我们的木船开始欢快地奔跑起来,船长利用这座大墙的掩护,火速调转船头,再向小岛驶回。
或许是因为过度惊恐,急于脱险,也许是由于太过高兴,侥幸得救,还是怕错过良机,得而复失。在靠近大船的那一刻,我们都没有想到记下那大船的名字,看看那大船上高悬的旗帜,也没有向大船上的水手们致意,就急匆匆地逃离了那位救命的恩人!
我们的船离开货轮再次进入波涛凶涌的激流中,风还是那么大,浪仍然那么高,流也照样地急,大木船照样地在浪峰和谷底中起伏着行驶,但,并不再摇摆,因为一堵堵高卷的水墙已经落在了船尾,成了推动木船行进的动力。船长松了一口气,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尽管脸色还没有恢复出红润,却露出了微笑。他把船速降到四节,可船儿在急流和风浪的推动下,仍然跑出了六、七节的速度。去时近四个小时的水路,返回时仅仅用了一个小时。
美丽的桂山岛又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密集的渔船,高耸的桅杆,游弋的小艇,忙碌的渔家儿女,还有那座小岛上最豪华的小旅馆。
中午,我们又在小岛饭店点了几个尚好的菜肴。席间,大家举起酒杯,第一杯酒感谢那艘不知名的救命恩船,第二杯酒感谢船长的勇敢和顽强,第三杯酒庆贺弟兄们临危不惧、大难不死。酒过三巡,胖胖的老贾工对小李说:
“我们在桂山岛是没有最后的晚餐的”
“对对!桂山岛的大港不建起来,老天怎么会让我们在这里吃最后的晚餐呢!”
小李这样说着,已经把刚刚发生的那场灾难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