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情

导读一山艰辛，带给我们一身欢快。下山来路过跑马场，场地小得只有棋盘的一格那么大，但一圈一元钱，好家伙!突发奇想，不妨在墙上“勇敢者的活动”之后，再加上“富有者的游戏”几个字，左右对称，岂不更好！

早饭刚刚吃过，正准备出去走走，敲门声；门开了，是田根宪领着两个陌生人，还有一位是昨天在商店刚结识的老乡王秋生。彼此问好，方知一位是山大老乡，一位是山工老乡，初来乍到，亲热非常。

“出去走走？”不用回答，便欣然作定。一行八人，南拐，步行约二里路，已近山脚。燕子山、厥山、千佛山由东至西，高低连绵，山上隐约绿树，只绘出片片深色的斑。

初上，台阶梯梯，柏树层立，林荫下苔草丛生。辛亥革命纪念碑巍然台阶之上，另有三烈士之墓井然三分，眠于纪念碑下。见碑怀想，几为烈士落泪，青青小山能葬如此三烈士，有幸！又记起诗句“青山有幸埋忠骨”，身置其景方知其妙、其重、其深沉、其凄壮。

翻过小山，南坡较陡，却也有小路，倾斜而下，为柏树掩没。小心翼翼地下来，回头遥望，团团深绿，壁立成屏。山上有野枣树，偶尔得一两颗，尝一尝，大核，味酸甜，很富刺激。

前面便是厥山，步入山脚下，顿生茫茫苍苍的感觉。领路的老乡看出了我们的心思，笑着问：“爬山道还是走大道？”“爬山道！”仿佛张口就来。于是一条直达半山腰的水泥小道便竖立在面前。小道宽约一米，不算太陡，但抬腿迈脚已极显沉重。八人拉成一行，刚上几十米便气喘吁吁，心跳怦怦，却仍一鼓作气，到了一所小房子前。劳累后的小歇是别具风味的，每个人都兴奋地谈论着自己的感受，笑声，欢呼声打破了山腰的宁静。短短一段路使我们明白了不少道理，学到了不少书上没有的知识，不自己走一走，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路上遇三对男女，三步一歇，两步一停，却没人叫苦，甚是佩服。尽管这样，我还是自信他们爬不到山顶，前面直陡陡的山路便是证人。事实果如我所料，山路拐了个弯，迎面过来四位老大爷，从他们矍铄的精神便能看出一定是山里人。他们说山腰小路太险，劝我们回去。当我们说出要从山顶过时，他们马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很快又欣慰的笑了，并亲切地叮嘱我们千万小心。他乡人亲切如故人，更增强了我们爬山的欲望。

又走了一段林间路，便来到了山腰，坐下休息。两山之间，大石块块，青石板遍布，南面是斜坡，北面是陡坡。西边山峰的南面，石块裸露，大概是风吹、雨淋、日晒的缘故，石质发白，白得整齐，白得漂亮。

经过一阵休息，我们又上了路。现在我们发现以后的路才叫真正的山路，没有台阶，树也不多，只有一条隐约发白的石块路，弯弯曲曲向上延伸，但很快便不见了。爬山，我们真正是要爬了，弯腰，塌背，两眼也无暇看风景了，只是瞅着脚下，防止跌倒。

累确实累，然而累得有趣，累得痛快，累得满足。中途找块石板停下，才来得及向四下看一看。噢，壮哉！泉城的建筑物历历可数，解放桥，省政府大厦，科学院的铁塔，大明湖却只像一滩小小的浅蓝水汪，四周镶着绿边。我们最感兴趣的是山师新建的实验大楼，楼顶的天象馆像个大大的桃子，闪闪地放着铅白光。老乡告诉我，当天气好的时候，从这里还可以看到黄河，而现在不行，城里空气污染太重。不错，只要仔细一看便会发现，城上面漂浮着一层灰色的烟雾，把青蓝色的天幕和房屋隔开。不远处就有一株大烟囱，像杆古老的烟枪，正在喷云吐雾，灰黑色的烟，徐徐扶摇而上，很快便和那灰色的烟幕融为了一体。又是一程艰辛，终于到了山顶，被一堵墙拦住；绕顶向东，有汽车路盘桓而下，另有小路，通开元寺和大佛头。一路下来，疲劳全无，先看大佛头，后上开元寺。蜿蜒小路把我们领到大佛脚下，佛头着实不小，但单调无比；游人也不少，闲坐的，留影的，远望的，吵吵闹闹熙熙攘攘，弄得西天老佛主也不得清净。开元寺更是骗人的把戏，仅有一个小佛头，粉金披红，满脸怨气；另有几个小佛，孩子般大，缺鼻少眼，更是满山石孔，遍壁留言，充野废物，无不显出开元寺的颓败。此景已无，甚惜！

一山艰辛，带给我们一身欢快。下山来路过跑马场，场地小得只有棋盘的一格那么大，但一圈一元钱，好家伙!突发奇想，不妨在墙上“勇敢者的活动”之后，再加上“富有者的游戏”几个字，左右对称，岂不更好！

如果说羊山之旅使我认识了山，那么这次爬山却让我读懂了山。

1991年9月30日夜于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