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水
导读:母亲回来了,我自豪地把挑水的事情告诉了她。母亲看看水缸,又看看我,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问我:你真的去挑水了?我肯定地点点头:真的。母亲又惊又怕,厉声警告我:你还小呢,以后不准再去挑水,危险。
幼年时挑水的情景时常在眼前浮现。
第一次挑水,完全是出于好玩。有一天,我一个人在院子里闲来无事,看见墙边竖着一根扁担,旁边放着两只水桶,我当然知道这是大人用来挑水的工具,可是大人不在家,我便忍不住想玩一下。我走过去,拿起扁担扛在肩上,又用扁担两头的铁钩子勾住两只水桶,可是,由于我的个子太矮,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两只水桶挑离地面。于是,我把连接钩子的铁链子折叠起来,挽住水桶的系子,钩子绕上来正好挂在扁担上,这样,扁担上肩,水桶就离开地面了。我挑着水桶在院子里走,一开始,水桶总是摇来晃去,扁担总是一起一落,我也走的踉踉跄跄。慢慢走了两圈,我终于找到了一种平衡感,扁担和水桶渐渐地都稳定下来,我也走得比较自如了。忽然想起那天在街上看到邻家小哥挑水,也是像我这样子,当时,他的两只水桶里分别只盛了不到半桶水,累得小脸通红,气喘吁吁,在我看来,他的年龄并不比我大多少,却已经能像大人那样去挑水了,这实在让我羡慕不已。想着邻家小哥挑水的样子,我也产生了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母亲总是盼着我快点长大,能帮家里干点活,如果我现在就能帮助家里挑水,母亲一定会很高兴的。这样想着,我再也按捺不住自己了,挑着水桶一步一步向大门外走去。
水井就在东面邻居家里,离我家大约五十米,我经常和母亲一起去那里抬水,对那里的情况比较熟悉。
来到井边,一眼看到架在井口上的那个辘轳,辘轳上缠绕着又粗又长的井绳,井绳的末端吊着一个硕大的铁钩,我心里突然有点紧张。我首先想到的是,井是很深的,井里的水也是很深的,我必须万分小心,否则,一旦掉进井里去,那可不是好玩的。然而,大胆尝试从来就是小孩子的天性。我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大步走到了井台上。
探头探脑往井里看,井底十分幽暗,有波光在闪动。我暗暗猜想着井下的水到底能有多深,是否与大海相连,是否通向龙宫,小小年纪,小小脑壳,总是有许多莫名其妙的想象。对着井口发了一会儿呆,我小心翼翼地把水桶拴在井绳的大铁钩上,小心翼翼地摇动辘轳,小心翼翼地把水桶送到了井底。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取水的过程虽然有些复杂,也有些难度,却更加好玩。水桶飘浮在水面上,保持着一定的倾斜度,我蹲在井边仔细观察着,水在慢慢往里灌,灌着灌着,差不多有小半桶水了,水桶突然变换了一下倾斜度,水便不再往里灌了。这正合我的意,因为对我来说,水桶里的水已经足够了。接下来,我双手开始用力摇动辘轳把,往上提升水桶。以前,我跟母亲来井边抬水时,都是母亲摇辘轳,即使满满一桶水,母亲摇起来也不是那么费劲。可是,我第一次摇辘轳,十分生疏,尽管只有小半桶水,却感到困难重重。但是,我很快就发现并掌握了摇辘轳的技术动作:双手抓住辘轳把,拉下来,举上去,要一气呵成,胳膊一曲一伸,身子一俯一仰,脚步一跨一收,全身要协调配合。我越摇越熟练,随着辘轳的转动,崩直的井绳也一圈一圈紧紧地缠在滚筒上,水桶慢慢从井里升了上来。当水桶升到井口上面时,我突然意识到,最关键最惊险的时刻到来了,这时候,特别需要两只手的协调配合,一只手要抓住水桶系子迅速往井沿上拉,同时,另一只手要抓住辘轳把轻轻往回松一下井绳,如果两只手不能很好地配合,水桶就无法拉到井沿上,一旦脱手,水桶就会掉进井里去,与水桶连在一起的井绳还会把辘轳拉的飞速旋转,俗称“欢辘轳”。幸运的是,我第一次挑水,因为特别小心,桶里的水并不是很多,一切进行的还算比较顺利。
经过了一阵有惊无险的忙碌,两只水桶分别在水井里进出了一次,都盛了小半桶水。我平息了一下心跳,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挑起水桶,往家里走去。虽然桶里的水并不多,但是压在我瘦弱稚嫩的肩膀上依然十分沉重。短短一段路程,我在途中歇了好几次。尽管肩膀压得很痛,有些张口气喘,衣服鞋子也被水溅湿,我却满不在乎,只顾沉浸在一种别样地兴奋中。路上几个大婶大娘看见我挑水,都大声惊呼:你小小孩子也能挑水了,本事不小啊,谁陪你去的。我大声说:没人陪,我自己去的。婶子大娘都摇头: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兴致勃勃把水挑回家,双手用力提起水桶,把水倒进水缸里,心里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功的喜悦。
母亲回来了,我自豪地把挑水的事情告诉了她。母亲看看水缸,又看看我,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问我:你真的去挑水了?我肯定地点点头:真的。母亲又惊又怕,厉声警告我:你还小呢,以后不准再去挑水,危险。
然而,自从第一次挑水成功后,只要家里的水缸没有了水,我便争着抢着去挑水。一开始,母亲是坚决不让我挑水的,但是,我满怀热情,执拗着非去不可,对母亲说:没有事,我能行。母亲似乎拿我没有办法,只好同意让我去。后来我才知道,母亲虽然同意我去挑水,却并不放心,每次我去挑水,母亲总是提心吊胆地悄悄跟在后面观察我的一举一动,观察过几次之后,母亲确认我不会有什么危险,才渐渐放了心。
田少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