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蕉的味道

导读离开母亲已有三个月多一点了，我想母亲一定买过香蕉给妹妹吃。我却不知道两鬓已经斑白的母亲自己有没有吃。我想，母亲一定是吃了的，十二岁的妹妹已经懂事了。

吃晚饭的时候，我的室友说他想吃香蕉了。不知为何，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了香蕉的味道。

吃香蕉其实并不是件什么艰难的事情，校外就有许多有香蕉卖的水果摊。然而，在条件艰苦的大西北香蕉却昂贵到要三块钱一斤，这还是让现阶段经济非常拮据的我，望而却步的。记忆中，来到兰州之后，我只吃过一次香蕉。那是寝室里的一位同学参加学校新生运动会后由学院买的水果作为对他的慰劳。香蕉不多，但几乎每一根都是色泽鲜黄、果肉硕大。同学毫不犹豫地给了我一根。当香蕉在我的口中溶化的时候，淡淡的香味慢慢地弥漫开来，充斥着我的每一处味觉，顿时，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异乡的香蕉的味道已然很美，但是最让我怀念的还是那家乡的香蕉的味道。

我已经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香蕉这种水果有具体的感官认识的了，或许是前世的印象在今生留下些零星的记忆吧。记得，小时候家里很穷，全家人住的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的茅草屋，吃饭虽然没有多大的问题，可是要想吃上一点像香蕉这样的水果简直就是一种奢望。吃香蕉虽说是一种奢望，然而在渺茫的希望中还是有那么几点零零散散的星光的。吃香蕉的唯一机会就是生病的时候。小孩一旦生病，大人的爱就会像洪流一样瞬间爆发，将你团团围住。我一生病，母亲在着急地带着我去看了医生回来之后，总会问躺在床上的我想吃点什么。无精打采的我，总是会用一种淡淡的、低沉的声音回答母亲：“香蕉。”或许，孩子越是表现得气息奄奄的样子，母亲的心就越是疼痛。母亲，一般都不会拒绝我近乎哀求的要求，连连答应第二天上十几里外的集市去买，这时病中的我会带着微笑表现得很乖。母亲，从来没有食言，不管第二天是风吹还是雨打。所以，我小时候记忆最深刻的味道，也就是香蕉的味道了。我不知道，那些我在病中吃的香蕉融入了母亲多少的爱。我所知道的是，那只递给我香蕉的粗糙的手是世界上最温暖的手。

后来，家里的经济条件好了起来，盖上了宽大的楼房。香蕉也就成了不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了。母亲，知道我爱吃香蕉，很多时候去赶集，都会买回一大袋的香蕉。每次我吃香蕉时，都会先拿去给母亲吃。母亲每次都以她不太爱吃香蕉而拒绝，不太懂事的我也就天真的以为母亲是真的不爱吃香蕉。然而，天真毕竟是年少时不用承担责任的错误。有一次母亲的香蕉买多了一点，放了几天，都没有吃完，快要腐烂了。母亲说，再不吃就可惜了。母亲一口气就吃了四根都有些泛深黑色的香蕉。我看到母亲脸上的皱纹间，有一丝满足的微笑。我终于知道了母亲并不是不喜欢吃香蕉，她只是想把最好吃的东西留给她的孩子。天下的母亲，都是这样，总希望尽她最大的努力让她的孩子能够拥有最幸福的生活。我一直都觉得母亲在吃那四根香蕉时的那一丝满足的微笑，是世界上最美的笑容，并且，我牢牢地记在心灵的深处。

后来家庭出现一些变故，家里的经济一下变得紧张了起来。然而，母亲上集，还是会偶尔给我和家里新添的小妹妹买回一小袋香蕉的。香蕉虽然不再多，但是十八九岁的我懂得了每次要等母亲吃过以后自己再吃。母亲每次都是以同一个理由回绝，然而终究还是因为执拗不过我的倔强而同我和妹妹一起津津有味地吃那为数不多的香蕉。每次吃香蕉时，母亲的脸上都会露出满足的笑容，笑容纯朴，和妹妹一样，像一个孩子。这样的画面，我一直珍藏于心中，在异乡的夜总会不时地拿出来独自怀念。我想，如果出门在外的父亲能够看到这样的一幕，也会倍感欣慰的吧！

家庭的经济虽然每况愈下，很不景气，但是我来兰州读书之前，母亲还是给我买了一大袋的香蕉。母亲说，路途遥远，要我带着它在火车上吃。然而，我却因为香蕉不易携带、想图个方便而拒绝了母亲。随后，母亲见说不过倔强的我，于是退步说，你就少带几根吧！然而，已经是行李重重的我，还是狠心地拒绝了母亲。现在想来，那时，母亲是多么的希望我带着那一袋香蕉啊！几个月过去了，我都还一直不敢去回想我离开家那天母亲让我带上香蕉时的眼神。

离开母亲已有三个月多一点了，我想母亲一定买过香蕉给妹妹吃。我却不知道两鬓已经斑白的母亲自己有没有吃。我想，母亲一定是吃了的，十二岁的妹妹已经懂事了。今晚是农历的十月十七，窗外的月亮又亮又圆，我想累了一天的母亲早都已经睡着了吧！看着圆圆的月亮，我似乎听见了母亲的鼾声，突然好想和母亲一起吃一根那家乡的香蕉。

春节回家，我一定要和母亲一起吃那家乡的香蕉，一定，不，还有父亲和妹妹；我想，今夜在今夜淡淡的月光中能够枕着那家乡的香蕉的味道做一个黄梁梦，也美得很！

二零一零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深夜于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