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集市
导读土地下户以后,实行商品经济。农民们的商品意识渐渐复苏起来,各种商铺小店如雨后春笋般红红火火。“十亿农民九亿商,还有一亿准备上”的全民经商热潮蔓延开来。
小时候,我们村每逢农历的“二、五、八”日逢集。三天一集,是我们这一伙半拉小子的热闹去处。不知道集市上那么多人都是从哪里来的,满街筒子黑压压的都是人啊。我们这些小不点身上没钱,并不买啥东西,就是在人缝里钻来钻去。有时候也提个篮子满大街拾些西瓜皮,拿回家喂猪。更多的时候是看热闹。
街东头有一处空地,常有那耍木偶戏的围个布幔筒子,随着里面锣鼓丝弦响起,布筒子上方就会出现一二尺高的戏妆木偶人,布幔里的人学男学女,说说唱唱,木偶便随着手之舞之。弄不清是啥故事,就喜欢木偶手持刀戟乒乒乓乓厮杀。布幔外戏班里的人,手托盘子,转着圈向观众打躬作揖,请求施舍。总有好心的观众往那盘子里叮哩当啷掷钱。多数看客并不理会,只管看那布幔上的木偶做戏。
让我们这些小孩子觉得最有趣的是粮食集附近玩杂耍的。耍猴人牵一猴子,敲着铜锣,吹个口哨,那猴子便忽伏忽立,忽腾翻跳跃,忽爬上杆去,忽从杆上跳到主人肩上,动作敏捷滑稽。有看客便往场地上给猴子扔些瓜果梨枣之类。班主又弄口箱子,打开看是空的,便从观众堆里请一小孩坐进箱里,众目睽睽之下,几番倒腾,打开箱子,那小孩竟不见了。合上箱子,再一倒腾,那小孩又笑嘻嘻地从箱子里站了起来,让人觉得好奇又有趣。接着杂耍班中一小孩赤胸露腹上场,翻跟头亮把式。不知怎么惹恼了班主,那班主把小孩放倒在地,手举一把雪亮的匕首,一下从小孩的肚皮上扎了进去,那鲜红的血水立即涌了出来,吓得像我一类胆小的孩子赶紧扭头离开。听那胆大的伙伴说,班主托着盘子转圈收钱,看客顿生怜悯之心,虽知是假的,也甘心掏钱。待钱收起,班主佯装作法,那孩子便一骨碌爬了起来。这把戏有些血腥,也有些刺激。
街边有那卖针的有一手绝活,说是一包针多少多少钱,然后用指头捏住那一包针朝木板抛去,那十几根针竟齐刷刷钉在了木板上。见没人买,就说“再加一包”,随手一抛,又钉上了木板,还没人买,“再加一包”,又一抛,如此加到五包时,看客终于动心,纷纷掏钱,直把我们这些毛头小子看得一愣一愣的。
那些赶集的人,好些并非空手而来,常提个篮子,挎个筐子,背个袋子,挑个担子,把家里的粮食、山货、猪仔、鸡蛋、粗布、山鞋、瓜果甚至蒸馍、饼子等杂七麻八的农副产品带到集上,叫卖成钱,然后再买些自家需要的物品。一街两行,地摊一家挨一家,也有扛着糖葫芦红果串或提着鸡呀蛋的在人群里边走边喊的,也有挨摊只看不买的,熙来攘往,乱哄哄的。一直到太阳快压山的时候,赶集的人才朝四面八方慢慢散去。
公私合营以后,经商的成了供销社的职工,做工的成了铁木社的工人,种地的成了农业社的社员,各干一行。镇上有供销社,各大队有分销店,百年古镇的“二五八”集随之销声匿迹了。
土地下户以后,实行商品经济。农民们的商品意识渐渐复苏起来,各种商铺小店如雨后春笋般红红火火。“十亿农民九亿商,还有一亿准备上”的全民经商热潮蔓延开来。我们村原来百米来长的街道,早已扩展成东西千米长的之字形大街。街两旁楼房店铺鳞次栉比,商户近一百多家。大到摩托、电器,小到针头线脑,应有尽有。单是蔬菜、副食、百货、日杂、电器、药品类的小超市就有二三十家。以前只有城市才有的旅社、饭庄、酒店、影楼、建材、洗浴中心、电脑打印部、美容美发店、各种维修部等等,在我们镇上已比比皆是。县城里有的商店,镇上几乎都有,无非规模小一些。曾经在当年乡村集市生活过的我们这一代人,看看今日的商业一条街,恍若隔世,叹为观止。几十年前乡村集市的浓郁乡土气息,只能在回忆闲聊中慢慢品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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