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蓝
导读婚礼快要进行了,虹还是没有来,出乎意料的,紫楚也不见了。母亲急得到处打电话问人。我摇了摇头,苦笑着,看来这次婚礼要取消了。
寂寞的人用调酒杯调出了夏威夷的晚霞,从上到下依次是绯红、粉橘、柔黄、淡绿,还有冰蓝。
虹说,她最喜欢冰蓝,凉凉的,像夏风里的薄荷。
一
我和紫楚相识大约是在两年前。半夜,一个人从酒吧出来,浑浑噩噩的,晃到街角,大声地呕吐着,接着是剧烈的咳嗽,眼泪鼻涕一下子全流了出来。扯开领带,瘫坐在路灯旁,抬头看着夜幕笼罩下的天空,城市边缘的风夹杂着大多大多的云,呼啸而过。
这时,紫楚出现了,一袭黑色短裙,魅蓝色眼影,上身却是极不搭调的白色吊带,像夜里的昙花,静静地立着。
不知哪来勇气,一下子抱住她,双手胡乱地抚摸着,这是醉后的难得清醒,欲望如潮水般,开始漫延……
二
醒来是凌晨三点,床边的小闹钟在黑暗里散发出淡淡的荧光,在空气里微微地跳跃着。
她在抽泣,双肩微微地耸动。犹豫了一下,还是抱住了她。
“可以再来一次吗?”她不在抽泣。
“什……什么?”我有些口干舌燥。
“可以再来一次吗?”语气中带着一丝企求,大概是应为刚哭过,声音有些沙哑。
夜里,人和狼是没有区别的,都只剩下兽性。
翻过身子,两人在凄清的月下纠结成一朵缠绵的花。
三
再一次醒来已是早晨,空落落的房屋,白色的碎花窗帘,她端来早餐坐在床边。
“你?”
“嗯……”她低着头,“你知道,昨晚的事只是交易,你付钱,然后走人。”顿了顿,然后抬起头,露出洁白的牙齿:“当然,你可以吃完早餐。”
心里有些许愧疚,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得穿好衣服,仓皇地逃离在她清澈的眸里。
四
再遇见她是在四个月后,大概是因为受不了母亲的唠叨吧,便在她的安排下相一次亲。
地点是一件叫做“茗微”的咖啡屋。老板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孩,有点颓废,头发总是凌乱的,没人的时候喜欢一个人闷着头抽烟。
他说,他叫方正,当别人疑惑他的名字时,他便指着对面巨大的方正笔记本的广告牌:“诺,就这个。”
他说,他是有梦想的人,喜欢咖啡,向往北漂的生活。
他说,他喜欢一个女孩,叫舒。有着恬静的外表和清朗的笑声。
他说,舒在北方,他要去找她……
五
一杯咖啡快冷完的时候,女孩终于来了。戴着黑色平光眼镜,白T恤,下身是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笑起来很美,有浅浅的酒窝。
“你好,我叫虹。”
“你好,林白。”
“喝点什么?”方正走了过来,半倚在椅子上冲我笑道。
“两杯摩卡吧。”我征询地望了望她。
“好吧。”
接着不紧不慢地聊了点东西,天渐渐的黑了。
“我们去酒吧吧。”她突然说道,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光泽。
“好吧。”实在不忍拒绝,两人便走出了咖啡屋。街道上堆积着大片的落叶,很是萧条。所幸的是街道尽头就是一家酒吧,两人加快了脚步,走了进去。
六
嘈杂的摇滚乐漫溢在四周,她坐在吧台前,看着一群人在舞池里疯狂的跳着,眼睛里涌出淡淡的雾霭。
“来杯夏威夷的晚霞。”她冲着调酒师说道,然后转过来对我笑了笑,“你要吗?”
“好吧。”
调酒师熟稔地将各色饮料打开,掺和,摇匀,沉淀。仿佛是一场盛大的魔术,透明的液体在眼中绽放,荒芜。
她轻轻地摇了摇杯里的液体:“你知道吗?‘夏威夷的晚霞’共有五种颜色,从上到下依次是绯红、粉橘、柔黄、淡绿,还有冰蓝,我最喜欢冰蓝,凉凉的,像夏风里的薄荷。”
“呵,我只会喝一些烈性的酒,它们能让你暂时的忘记一切。”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指尖在杯壁上轻轻地摩挲着:“是啊,能让人暂时忘记一切也好……”
之后是漫长的沉默,当指针划向十二点时,她站了起来。
“我要回家了。”
“嗯,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她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了进去,打开车窗,冲我轻轻地挥了挥手,露出恬然的笑容。车缓缓地行着,渐渐消失在薄薄的雾霭里。
七
时光缓缓的流逝,一弹指,一回眸,看不到未来,亦不见曾经。
我在潮起潮落里寻着你的笑容,已记不清。
快到冬天时,方正突然告诉我,他要去北方,找到舒,告诉她自己爱他。
小小的咖啡屋冷清了,只剩几只麻雀在空地上晒着太阳。
虹已开始给我做早餐了,不用每天穿着呼呼的热气跑到街角的小店买豆浆油条了。
每天都在微蕴着,日子应该算是比较充实的吧。到了年底,虹突然对我说,她家人要见我,如果可以,就把婚事办了吧。
母亲自然是高兴,到了那天,早早的把就把我叫醒,让我换上新买的西服,俨然一副面试的样子。
约在一家西餐厅,就在“茗微”的隔壁,走过咖啡屋时,突然有些迷惘,些许物是人非的感觉。
摇摇头,抛掉杂乱的想法,走进西餐厅。虹早就坐在里面了,身旁是一个描着精致妆容的女孩,两人正开心的聊着什么。
她看见我来,大声的吆喝着。
“喂,林白,快点来,这是我姐姐。”
“你好,我是林白。”客套型的寒暄,突然怔住,失落的回忆一下子全涌现出来。“是她,那晚的女孩不就是她吗?”
女孩显然也吃了一惊,身子一阵微颤,脸色发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冲我说道:“你好,我叫紫楚,是虹的姐姐。”
虹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异样,依旧傻傻的笑着。
那天谈了什么完全不记得了,只记得她那朦胧的双眼,像是氤氲着水汽的湖。
八
当两个人的轨迹交叉在一起的时候,便不再是陌路。
九
漫长的冬天过去了,春暖花开时,紫楚找到了我。
“我想要一个孩子。”
“什么?”我不禁惊呼出口。
“公司开始裁员了,只有怀孕可以保住工作。”
“可……可是。”我还想说些什么,但接触到她那清凉的眼神,便沉默了。
十
故事开始像指定的结局发展,这似乎便是宿命。
我晋升成了部门主管,紫楚也保住了工作,而虹,下个月将成为我美丽的新娘。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每天脸上都可以看见笑意。
母亲早已印好了喜帖,是那种大红封面的,上面绣着精致的百合,散发这淡淡的清香。我开始在城市乡村里穿梭,将一封封署好姓名的喜帖送到亲戚和朋友家里。
听着他们的祝福和赞美,心里不觉有些得意,可在人潮如海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结局,断不是这样的!”砸在喧嚣的人群里,掷地有声。
当我站起来,想四下去寻找时,却只看见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苍白的笑容。
十
婚礼前一天,我和紫楚都忙到很晚。看到她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突然有些感动,忙完了,便和她出去走走。
夜色静的像海岩边的浪花一样,轻轻地拍打着岸。风吹乱了她的发丝,没化妆的脸看上去显得有些苍白,很凄美,也让人心疼。
情不自禁地抚过她的鬓发,她微微一愣,顺从的依在我的怀里。刹那的沉默,有种天长地久的感觉。
十一
回到家已是凌晨了,我很诧异屋里的灯还亮着。
推开门,却看见虹蜷缩在墙角,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样,呜呜地哭着。
我赶忙过去,将她搂在怀里。
“虹,怎么了?”
她没说话,只露出愤恨的表情,就这么凝视着我。
“虹,你到底怎么了,说啊?”我焦急的问着。
“姐姐的孩子是你的吧!”
“什……什么?”宛如晴天霹雳,我下意识地想掩盖事实:“虹……虹,不……是你想的……”
“还要我怎么想?这是你的日记!”她几乎是绝望的吼了出来。
“什么……什么!”我接住日记本,随即一股冲天的怒火涌现出来,“你……你竟然偷看我日记!”
我几乎想都没想,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一声清脆的声音,我和她都冷静了下来。
她捂着脸,狠狠地看了我几眼,然后疯似的冲了出去。
我好久才缓过神来,看着凌乱的屋子,苦笑了一下,就这么坐到天明。
十二
天微微亮的时候,我出了门,一个人像孤魂野鬼般游荡。
不自觉的走到咖啡屋前,手一推,门居然开了。
里面很黑,还有淡淡的月光照在地板上,模糊出两个人的影子。
“方正?”
“你来了。”他抬起头,点燃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火光映出他眼里的血丝。
“嗯……你找到舒了吗?”有些迟疑,还是问了他。
“找到了。”他咳了一声,“可又跑了。我算个什么东西,又没钱又没势的,哪配得上她?去的时候她直接给了我一万块钱,叫我滚,别再找她!”
“呵呵,这是钱啦,可真是好东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一百,然后用烟点燃,看着它们在眼前烧为灰烬。
火焰灼湿了眼眶。
十三
婚礼快要进行了,虹还是没有来,出乎意料的,紫楚也不见了。母亲急得到处打电话问人。我摇了摇头,苦笑着,看来这次婚礼要取消了。
当神父的祷告响起时,新娘子终于来了,洁白的婚纱,魅蓝色眼影,来的却是紫楚。她拭掉泪痕,不在意母亲惊愕的表情,从容的挽住我的胳膊,然后,灿若桃花地笑着。
婚礼结束后,我不顾亲友的道贺和母亲的询问,拉着紫楚的手匆匆跑进房里。
“紫楚,虹呢?”
看着我焦急的表情,紫楚显得有点落寞,不过随即被淡淡的忧愁代替:“虹说,她现在想一个人静一静,想好了便会回来的。这是她留给你的信。”
我急忙打开那封信,淡淡的水印,娟秀的字体。
上面写着一句话:我喜欢冰蓝,凉凉的,像夏风里的薄荷。
突然一阵风刮来,信被吹落到窗外,同烟花一起升起。
一瞬间,烟花破灭。
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