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脱

导读你笑盈盈地看着前来吊唁的弟妹子侄、亲朋好友。相貌如同你的名字，人品如同你的名字，我的大姐——胭脂呀，

父亲轻轻地推开门，迈着蹒跚步子走来，告诉我你昨晚“走了”。这冷不丁的消息噤得我打个寒战，从座椅上站起来询问：真的？他点点头，一改往日的冷严说，张家上午来通知的，说好四、五点去，到时有人在路口接。随后又带着商议的口气说，自己到外面的商铺里买些火纸、鞭炮，先行一步，让我下班了再去。

沉默无语的这当儿，我转望向窗外，急雨串着雪片没有飘逸感的坠落，塞满了阴沉乌蒙的天空，视线划过庭院里湿淋淋的树木和蔓藤，那些簇拥在一起的植物象一张黑网，收罩了我的思想，眼里此刻全是空无。

父亲眼中流露出的伤感让我有些心酸，他是那种感情很少外露的漠然类型的人。不得不承认岁月的刀刃很锋利，无论藏掖得多紧，也能剔出硬性人的脆骨。

我坐在摩托车后座上，依着爱人的后背，雨披遮不住刺骨的风，风不间歇地抽掉身上的热气，裤腿很快湿透了，车轮带起的黄泥浆溅满了靴子。

在郊区的路上颠簸了十多分钟，终于看见来接我们的侄子。他打着伞站公路边，冻得直哆嗦。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乡村泥道上，雨雪里的农房错综集散。没看到闲转的人，家家大门紧闭。

侄子领我们进了一农家饭店，认识的、不认识的挤满了几个房间。我的家门亲族挤在一起，大多是我的同辈人，一一打过招乎，喝着茶，三个、五个凑在一起谈着你的事儿，无外是除了惋惜还是惋惜。作为家族里唯一健在的长辈——父亲怜爱地说着你种种的贤淑温良，兄妹三人，你是长女，从小失去亲生母亲，再婚的父亲又生三个孩子后，撇下六个孩子也去了。你帮助继母持家立业，直到嫁到张家。而婚姻对于你更是一场艰苦的人生征战，三个孩子，原本不错的男人却在一场酒醉后摔伤了大脑，疯疯颠颠，喜怒无常，你隐忍所有的痛苦操持家务，又帮着离婚的女儿照顾外孙女十来年。“你们的大姐——这孩子真是苦命人呀！”末了，父亲又长“唉——”一声刹了话尾。许久，席间听者无语，都是一脸的难过、悲伤。

急匆匆地吃完饭，夜色漆黑，在农舍间的小道上跌跌撞撞的拐了几个弯，才看到搭在一个院落里灵堂。

寿棺上罩着暗红丝绒罩子，上面飞龙舞凤，流苏丝络垂挂。你笑盈盈地看着前来吊唁的弟妹子侄、亲朋好友。相貌如同你的名字，人品如同你的名字，我的大姐——胭脂呀，你在花圈环围中灿烂的笑着，轻松，愉悦，不知在你辛酸坎坷的一生里，真正这样开心的笑过几回？曾经笑里含着多少无奈、多少忍耐、多少认命的泪水？

头顶上的蓬布在寒风中晃荡起伏，被这凄风苦雨折腾得几乎要漂蓬断梗了，雨则顺着边缝齐刷刷的落……

在烟袅腾升的香烛前，在焚纸燃鞭的火光中，我泪眼蒙蒙地祈祷上苍：祝你一路走好，愿你的来生幸福、安康！

月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