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一)
[导读]:想起老家,该说些什么呢!这是一片我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我惦念而又拒绝的土地,我欣慰而又惭愧的土地。这里留有我的笑,我的美丽,我的梦想,可是也活有我的泪,我的血,我不为人知的柔情,刻骨铭心的倔强。我在这里诞生,也在这里毁灭,我在这里憧憬,也在这里绝望。
文字于我,不是梦想,而是生命的车辙。虽不擅长文字,却一直在记录着,为的就是有一天,蓦然回首时,可以触摸到生命曾经真实的印记。因而年前就盘算着新年写点礼札,如曾经写日记那样,絮絮叨叨。怎奈事与愿违,整个春节太忙碌,太累,加上也没有闲置的电脑。文字、日记,就成了一种无奈的奢华。29归家,初七返程,一周时间,只能再次把探寻的触手,延伸到记忆的边缘。
腊月29归家
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原打算早点回家,帮忙母亲,怎奈儿子的补习课一直持续到腊月28晚上。这让我很无奈也很焦灼,因为我知道我家的年没有常人家那份清静悠闲,有的只是无尽的劳碌和喧嚣。而多少年了,这些看似琐碎的重担一直压在母亲一个人身上,使得母亲几乎有点埋怨年。去年母亲行动不便,我早早回家,从打扫卫生到准备年货,乃至每日餐饮,虽然不重,但也忙到每晚颈椎疼得发硬。想我一个年轻人,竟然如此,又何况母亲日渐年老,还有一身病呢。好在小妹妹今年放假早,弟弟也及早回家,悬在心中的巨石,总算可以安心落下。
29下午到家,此时父亲和大妹妹也刚到家2小时多,看见我们一车人自然非常开心,父亲连夸儿子和侄女都长高了,母亲则赶紧放下手中的活,为我们准备吃的。趁此时,环顾四周,同往年一样,该挂的都挂着,该晒的也晒着,该腌的也腌了,该磨的该蒸的,也都弄好了。走廊上两个炉子,在多年不变的位置上,腾腾的冒着热气,腊味独有的味道,沿着锅盖边缘弥散,飘荡在小院的上空,好像在告诉我们,年,从现在开始,从这里开始了。
狼吞虎咽吃完饭,孩子们便出门去玩,我呢,就到走廊上看母亲和大妹妹弄鸭子。今年体质不好,一直被失眠,多梦,头疼困扰,最后几天,疼得实在受不了,只得去药店买些药。因而,此刻,虽然知道该去帮忙,可怎么也提不起力气。招呼一声,晚上我加班,便窝在走廊上,享受起老家温暖,安逸,广袤的阳光。
想起老家,该说些什么呢!这是一片我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我惦念而又拒绝的土地,我欣慰而又惭愧的土地。这里留有我的笑,我的美丽,我的梦想,可是也活有我的泪,我的血,我不为人知的柔情,刻骨铭心的倔强。我在这里诞生,也在这里毁灭,我在这里憧憬,也在这里绝望。这里,是我生命的发源地,酸甜苦辣咸的滋味,注定我这一生要做一个爱惜自己,关爱自己,要做一个向往努力,向往阳光,要做一个懂得宽容,追求淡然的女子。
起身,走向院外,阳光更加绚烂,瀑布一样的倾泻在门口。天,很蓝,云,很白,风,也很轻。儿子和侄女忙着赛跑,外衣已经脱掉,轻快的笑声,仿佛溅开的泉水,肆意的扑向周边的树木,砖墙,还有每一听者的脸颊。避过他们,面向东边,前方是河,河边有堤,堤那边则是一个新的村落。人类的活动,总是习惯在某个既定的圈圈内,或大或小,或圆或方。不成文的约束,一辈一辈,一年一年,虽有桥的连接,可我们轻易都不会越过那条河。河的彼岸对于河的此岸来说,永远是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河这边就是我们的村落,河坎上参差不齐的长着一些树,有槐树,有榆树,还有一些我们说不出名字的。记忆中最美的,是槐树花开的时候,洁白无瑕的槐花,一朵朵,一串串,坠得枝头低低的,一些临水的甚至快要碰到水面。那摸样,活像芳华女子,在对水波诉说着自己不为人知的心事。依稀记得,坎上还曾有条小路,连接着岸和河边的码头。不过,那个时候,路对我来说并不没有多大价值。我更喜欢避开路,在身后一声声训斥中,绕着树木,顽固的走着自己的S步。岸上长有一片水杉林,那是邻居搬走以后种的。林的旁边,便是我家。时值冬季,树木的叶子都已落光。远方的村落,堤下的河水,就在枝枝桠桠间,连绵起伏。脚下是母亲的一分地,稀稀疏疏的长着些菠菜,豌豆,和青菜。
从记忆里收回思绪,转向南边,忍不住又思绪翩翩,因为那里也曾长有6棵水杉。论起年龄,这些水杉要比我们还有旁边水杉林中的任何一株年龄大,他们是父亲年轻时种下的。我们曾在树下纳过凉,数过星星,听过鬼故事,吃过饭,也曾在树下睡过觉,荡过秋千。可是前年,因为弟弟结婚,需要大停车场,被毫不犹豫的连根拔掉了。同时端走的,还有三棵棕榈,而其中一棵,是我十几岁时亲手种下的。那是一株被人扔掉的树苗,我舍不得,就带回来种在屋后,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个坚强的生命。生活给了她百分之99的死亡几率,她却在百分之1的机会中看到了希望。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在后来一次祭祖中,她又不幸经历了一次火烧,叶子都枯了,还以为她活不下去的,可没想到她又熬了过来。因而,这株棕榈对我来说,是弥足珍惜的,看着她,就仿佛看到一颗坚韧的灵魂,一个永不言弃的鲜活的生命,一双闪着泪花也不忘记微笑的眼睛。她是我在老家割舍不去的惦记,每次回来,都会去看看,需要的时候,还会给她修剪枝桠。她对于我的意义,没人知道,也没人懂得。当那天一个空荡荡的深深的坑,呈现在我面前时,忍不住酸涩荡漾心头。问及母亲,为何要卖掉我的树,母亲说,因为前面两颗棕榈太大,没人要,加上这颗,人家才肯要。听完,无语。
孩子们的游戏,从赛跑换成跳远,又从跳远改成打羽毛球。而我的步伐,也在记忆的边缘,走了一圈。信步走上村道,向西看去,却宛如站在画中央。画的背景,是夕阳涂抹的淡淡的红,和地面升起的浅浅的暮色,两侧光秃却不失密集的枝桠自近而远逶迤而去,直到融化在天际浅红的流云里,中间是一条崭新的水泥村道,透过右侧枝桠隐约看见一些村舍,一些田野,左边,则是一个小池塘。村舍前面通往村道的小路上三三两两的站着一些人,不约而同的眺望着远方村口的方向。蓦然想起年前曾经看过的一篇散文《村庄》,文中说,我们都是村庄的一块胎记。是啊,我们都是村庄的胎记,这些浑浊的守望的目光,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水一流云,就是滋养我们的血液。无论我们走多远,走多长,无论这世界怎么变,只要这守望在,这村庄在,我们都不会忘记归家的路途,都不能改变最初的模样......
又一辆车子停在了村舍,又一群人围了上去。
浅笑,凝望。家,永远都是最温暖的地方......
[田少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