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乱（四）

再见到南，虽然仍是严冬天气，但我分明感受到，春天快要来了。

他依然是冷峻的表情。甚至在办公室以外的地方遇见，他会装作没有看见。即使在楼道里檫肩而过，他依旧是面不改色，凛然而过。

他只不过偶尔给我倾洒一丝阳光，我却奢望整个季节的灿烂。

有时我会嘲笑自己，然后释然。

对于他而言，我不过是众多过客中的一个。在他包裹严密的外装下，是一颗久经情场戒备森严百毒难侵的心。我何苦自作多情自讨苦吃？

何况，那是另一个女人全部的世界，全部的寄托。

释然，然后是深深的悲凉。

“情人节”那天，正好是周末。机关里几个小姐妹相约去踏青，我决定带着女儿和尘去，让他走近我的生活，或许能减少他对我的疑虑。

没想到单位里的人差不多都去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我带上另一半，纷纷打趣。虽然尘并不让我引以为傲，但我愿意明确他的身份，也绝了我的妄想。南也在，但他却没和尘打招呼。吃过午饭后，大家还在玩牌，南就先离开了。

我以为这次尘应该能理解我的苦心。没想到一回家，他却不依不饶地要我解释。原来他和我们单位的男同志攀酒时，一个同事打趣说他喝酒还不如我。

“你不是不喝酒吗？原来背地里喝得挺高兴啊。”

我冷眼瞧他，什么也不想说。

日子一天天过去，感觉特别无聊。

一个周五的下午，南和另一位都先行离开了，我坐在办公室里，一个人守电话。真是百无聊赖。看看新闻，聊了会QQ，都感觉特别的乏味。在网上，我对网友树说：“哥哥，树哥哥，陪陪我啊，陪我聊天啊。”可他总是忙碌，忙碌，没空理我。然后我给妈妈打了个电话，问候一下她。

挂断电话，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起身到平台上，看下面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流，一种冲动在我心底翻腾。我真想从六楼上纵身一跃，让血红的生命之花开放在夕阳来临之前。

这世界于我还有什么可依恋的？是的，女儿，我还有女儿。

回到办公室，我关了门，埋头在桌上，任泪水肆意横流。

“三八”妇女节要到了。单位决定到农家乐去庆贺这个节日的到来。但是办公室必须留一个人守电话。南安排说，我守上午半天，司机小刘守下午半天。我说，不必了，我愿意一个人守全天，让他们去玩吧。

我早就想好了，那一天，让我无聊透顶狂闲一天。然后，我再请一天假，找个网友见一面吧。反正也没人在乎我，让我流放一下疲惫的心。

没想到真到了那一天，南却打电话让我一同去。我说，我愿意守电话，真的。南却急急说：“不不不，你快来，我另有安排。”

我只得一声长叹。心里暗暗想，真是天意啊。本想借此放纵一下我早已泛滥成灾的灵魂，不料冥冥之中老天自有安排。

天气好得出奇。坐在南的身边，看着他忙忙碌碌，我真想对他说：“亲爱的，你知道吗？今天，你拯救了我。”是的，我真想象不出，如果没有这样的安排，思想抛锚的我会有怎样疯狂的举动。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五一”到了。我知道南的生日快到了，我不能有其它的表示，便往他的邮箱里投了一张贺卡，祝他生日快乐。我想他应该知道是我吧，虽然我们聊天不多，但因为需要传递资料，我就是这样知道他的QQ号码的。

一次我见他在线上，给他发了一杯清茶，没想到他久久没有反映，我一生气，就下线了。但那天，他的心情出奇的好，一个下午，一边办公，一边吹着口哨。过了两天我打开QQ，才看见他的留言：“对不起，刚刚忙。”于是释然。

几天后，我正在赶一个材料，发现一个头像在闪动。点开一看，是南：“对不起，请问你是谁？我看见你送给我的生日卡片。”我暗暗好笑，决定将错就错。

我说我是一个和他有过业务往来的人，偶尔知道他的生日罢了。没想到他很健谈，妙语连珠。我一面敲打键盘，一面看看聚精会神看着电脑屏幕的他，看他点燃一支烟，与网上的我聊天，感觉特别有趣。

我问：“你有过婚外恋吗？”他说：“想过，但没试过。不过也许会是你。”我抑制着内心的狂跳，给他讲了个笑话。他说，不好笑。然后，他给我讲了个黄段子。我拿锤子敲打他，他龇牙咧嘴狂笑。

隔着打印机，看着他在那边起身端茶，然后坐下继续聊天，我的心里真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这样一个他，这样一个我，我们坐在毗邻，在网络的天地里神游。当他再次问我是谁时，我说：“我只说四个字，咫尺天涯。你猜不出就算了。”

我以为他会很快明了，没想到他真猜不出。其实，我想，这样最好。要是他知道我是谁，就不会和我聊天了，我也就触摸不到真正的他了。如果能让他永远地做我的网友，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也许有一天他知道我是谁，一切就此停止。我们该如何面对？不敢想，不能想。

下了班，在攘攘人群中，我终于能长舒一口气，放声大笑。在办公室。真的是憋死我了。

两个成年人的游戏，一段错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