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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菊花开

2013-10-23 12:27 作者:柳絮飞舞 阅读量:279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导读透过车窗:山峦间,依然有农人的身影,是那么的形单影只,那么的佝偻萎靡。远远瞅见的背影,有了几分凄婉迟钝。再看当年满山遍野的深褐色的熟土,已然没了基料的滋养。

夏天一过,秋即来临。

待到霜雾一降,满山遍野的绿争先恐后地,象赶趟儿似的枯黄,萎靡。

记忆中,秋后的原野萧瑟、苍凉,这样的景象是万物都厌惧的。于是,秋收之后,小花小草们颤悠悠的失去了光鲜的外衣,紧接着是枯黄,再是萎靡,最后便入土化作了泥,连高大乔木上傲春争夏的秋叶也不争气的漱漱落个不停,残败,落寞,难免慨叹:“秋风哪让绿叶在,又是一年冬来时”。但,大地上,却悄然的冒出一些淡黄的小花,只有它们默默的承受着煎熬,用纤柔的腰身与风霜抗争着。终于,犹如一夜被唤醒,在一个悄悄的不被人知的夜晚,一簇簇,一片片的肆意绽放开来。从茎顶,从丫间;从路边,从田旁,从荆棘丛生的灌木林里,甚至从不知啥名的山崖子里,也能倏地冒出灿灿悠悠的笑脸。

“战地黄花分外香”,许这样,野菊花便被人们刻骨铭心的熟识起来。

与这黄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种夺目的藤蔓植物,墨绿抑或深绿。

家乡人称之为——苕,亦“红苕”,草本,其蔓细长,茎匍匐地面,地下潜伏块根,滕可以作饲料,块根可以解决温饱或制作糖和酿酒之用。

红苕,亦如野菊花般,遍地的生,遍地的长。纯厚,坚忍,丰产的秉性,注定它们是饥饿年代人们相知相伴的知已,总那么忠贞的陪伴着故乡人的胃,让人们躲避着饥饿的侵袭,被亲切的称为:“救命食粮”。而故乡的人们,在那个厚重的年代亦突显出苕般的品格与魅力。

上世纪60,70年代,一个物质极其匮乏的岁月,红苕虽身为粗粮,但却被故乡人作为主食“偏爱”着。

那时,红苕的命运不外乎两种,一是被我们吃,二是被牲畜吃。当然大多数情况下,它只能是被我们吃,而牲畜们也只有捡食些残根和滕叶。

通常,在立秋过后,就可瞥见山坡上,土坎边,到处有抢收红苕的人的身影,否则霜冻继续再下,红苕未能从地里挖出,烂在地里不说,更苦了可怜的家乡人。

由于一年中有四到五月靠着它充饥,人们对其厌恶程度可想而知。如果是烧是烤,趁红苕冒着香气的当口狼吞虎咽的下肚还很容易被人们接受起来,但大多情况下,红苕是作为添加食物在作饭用,名为添加,而大多是只见苕,不见饭粒的窘困状态,所以常常是糙粳难以下咽,虽然恨得是咬牙切齿,但无奈必这样的吃。记得儿时家里的小妹不肯吃苕,一到吃饭就嘤嘤的哭,那哭声让人揪心地疼。对她的哭,我和两哥哥先总是哄,哄也无济于事时,便骂她“娇”。其实现在想来,当年的生活是多么无奈!面对年复一年的、日久天长的顿顿只见苕块、不见米饭的日子,谁又能喜爱上这种粗粮呢?尤其是对于一个不满三岁的孩子?!

所以,在我们心里早已对苕产生了憎恨,还有了诅咒!同时也产生着幻想,脑子里总若隐若无地浮现出一碗碗白莹莹的米饭来,但这样的幻想又总是被红苕坨粗粳的下咽声给驱散。那时的故乡人,为使饥饿的肚子能尽量多的装下红苕棒子,就想着花样,变着法子,用上各种各样可能的烹饪手段,目的只是为了能尽量多的吃下讨厌的红苕,满足胃肠蠕动的需要,因而也满足着身体的需求。

所谓“物泛必贱,物稀必贵”,而今想起吃苕的经历来,还有了一种依恋,充满着感激,也浮动出殷殷的思念。

记得年少时,农村土地改革尚未进行,中国农民普遍还在温饱线上挣扎,故乡人便遵从着旱地“麦—玉—苕”三熟耕作制。总是重复着从深秋到立冬的麦种---苕收的过程,这样地耕作,能最大限度地利用土地,提高土地的产出率。当然也能更多地给故乡人带来填饱肚皮的希望,但低下的生产力水平和落后的体制,注定人们的希望如肥皂泡,来得快、灭得也快。尽管当时的人们严格遵守着出勤制,可大集体劳作,统一收益,统一分配的无激励的“大锅饭”格局,终也没能改变贫穷落后的面貌,解决不了一年十二个月,粮食勉强能吃七八月的不饱和状态。期间另几个月,只能靠在自留地种植一些蔬菜和瓜类来补充。这,还是那些会算计的人家才有的营生之道。而在大多数家庭,很多时候,一天三顿,仅以两顿打发了事,以此缩减粮食短缺的窘境。

那时,大人们严格遵从着统一出工收工的集体劳作形式,其外的空闲,便是无所事事地打发时日,加之“割资本主义尾巴”错误观念肆意攻击,人们想发展一些个体经济也敢想不敢干,导致农村经济萧条,农民没有自主收入,农民生活质量无法保障,留下一片唏嘘哀叹。在那哀叹的背后,间或,在原野上,院落边,听到些孩童的玩闹声,才使寂静的乡间有了些生机。那时的孩童,尽管物质生活极度困乏,但由于有了山间的原野,有了广阔的空间,还有了原野上那些坚强的野菊花,便也让如我一般大的孩子有了快乐的笑声。

每每野菊花开时,伴着山坡上红苕藤带来的清冽香气,听着合作社传出的出工号子,父辈们肩挑箩筐,手提锄头,三三两两、懒懒散散地来到生产队长指定的山坡上,不急不怠地掏出一包散乱的叶子烟丝,用皱巴巴的废旧纸卷拢起来,小心翼翼地衔到嘴边,摸出火柴,点燃,“吧哒吧哒”的抽吸起来。但见浓烈的烟雾弥漫全身,费劲的几声干咳,男人们眼泪直流,脸通红发亮,可也似乎烟瘾过足。这时,全社的出工社员等也等齐,到也到齐。于是,大伙又在队长的催嚷声中,挪动着走向劳作的土块。尽管队长嚷喊得声嘶力竭,可劳动的人们仍说笑着,不理,不愠,慢慢悠悠地磨着!一下午,几个大男人,也没刨出几块冒着地热的红苕棒子来。尾随身后,手拿麦种的妇人们,打闹着唠着家常。待暮色已近,大家才有些着急,只见当中手脚麻利的夺过锄头,三下五除二地飞起几锄,打窝、点种、掩土,一切都来得那么急切与匆忙。于是,整块土地,便完成由“收苕到麦种”的粗糙耕种!谁说他们心里不明白,此番耕作,何尝不叫“磨洋工”,图的只是一个过程,挣的是一天到手的工分,哪管收成几何?待收工时,山风骤起,山间的野菊花迎风招展开来,它们既不管世人的忧愁与困惑,只默默的散发出幽幽的香气,体味着山间晚风轻拂的快乐。

院落里的孩童慢慢地长大成人,原野中的野菊花也年复一年持久而坚强的生长着,迎寒送暑,从不管这片土地该由谁作主。只定时的绽放着,坚强而忠贞的守护着,享受着自己的清苦,站在原野所需要的任一角落静静的观望着,不与百花争艳,不与世俗论功,惟把自己的清丽与淡雅依旧不衰的保持着。

时光如梭!中国农村轰然间发生了变化,随同故乡的土地便异了新的主人!野菊花开的时节,一垄一垄的山间,到处闪动着男、女的身影。他们身后时常跟着一两孩童,被温饱滋养后的一家人一路说笑着走向原野,走向山间。他们来到那块绽放着野菊花的旱地,女人麻利地将布于土面的深绿藤条割下,扎成束,仍进背篓,男人紧随其后将深埋于土层中的苕块锄起,甩进竹箩,便来回几次辗转于家和旱地间。土地中的女人操过锄头,将泛着深褐泥土的旱地铲平,细细思慎,很快,平整的土地有了星点的坑洼,一排排、一行行,俨然整齐。此时,一旁玩耍多时的孩童抓过提篼,拈起三五粒饱胀的麦种,点在每个窝口。抬眼一望,男人已肩挑粪桶,颤悠悠地奔旱地而来。近得眼前,便一勺一勺的舀起猪粪水浇灌于麦粒上,再掩土,平整,这样,完成从收获到播种的全过程。之后,男人和女人站于边上,惬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看看眼前深褐色的土,深厚,平整,泛着土地特有的浸润,心想:明年春天定能有个好收成!这样想着,会心的一笑,便不约而同地嗅着野菊花幽幽的香所气,满意的离去……

此时,挑回家的红苕命运也如土地命运一样发生着悄然的变化。它们被渐渐地撤离了饭桌,更多的是用作了牲畜寒冬腊月里的精饲料!伴随着屠户的手起刀过,温馨的农舍内传出了宴请乡邻的觥筹交错的欢笑声!

每到深秋至初冬时,这样的景致依旧一年再一年的持续着,野菊花也不厌其烦的见证着。

解决了温饭问题的农家人,保守的骨子里,也会产生更高地奢望!他们想一睹原野以外的世界,是如何地精彩!于是,留下家里的老父老母,撇下还在嗷嗷待乳的婴孩,扔下仍在上学的孩童,离乡背井,走出了原野,流连于斑斓的城市,艰辛而被动地享受着都市的流光异彩,让遗留在原野的土地,日见萧瑟地摞了荒,徒然间显出几分无奈、几分贫瘠!而那被我们诅咒了的红苕却也摇身变作了宝,走进工厂,作了工业原料;走向城市,被城里人也如当年我们那样变着花样的吃了个饱,完后,还不时地竖着拇指,称,这是养身的“大宝”。而当年的孩童如今已然长成人,奔跑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爬铁架,攀高塔,在写字间里兴致勃勃的规划着新面貌!

如今,野菊花依旧开放,往事一幕幕,思绪万千。

透过车窗:山峦间,依然有农人的身影,是那么的形单影只,那么的佝偻萎靡。远远瞅见的背影,有了几分凄婉迟钝。再看当年满山遍野的深褐色的熟土,已然没了基料的滋养,只疲乏地迎着枯涩的阳光,在它们周围多了稀疏枯黄的杂草,杂草丛中,唯野菊花肆意的绽放着,而熟悉又普通的青绿苕滕却稀蔬而弥足珍贵。

看着熟悉的故土,顿觉时光荏苒、一去不复返!往日的贫困与热闹仿若过眼云烟,一种怅然若失的情愫也随着野菊花的幽香,悄然的滋生,慢慢的升腾,默默的散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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