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情花开(七)

导读最困难的时候他已咬牙挺过，难道叫他现在和妻子离婚，难道叫他也去追赶所谓的时髦，找个情人。女人为救孩子成残，他心上刻下一生的愧疚。

杨友志开会回来，看到桌上白色的鱼缸，一条蓝色的鱼儿正在里面自得其乐。他不禁饶有兴致地坐下欣赏。看着鱼儿潇洒的转身，宽大的尾鳍一抖一抖，很像京剧武生背上的靠旗，觉得几分威武。

虽然他休闲的时光喜欢江边垂钓，但却不认识这叫斗鱼，个性凶猛擅斗。也不知道是欧阳雪送他的礼物。

接到欧阳的短信，他有点诧异，但脸上还是露出了难以觉察的微笑，他想这孩子还真能整。随后回复短信：鱼见到，收下，身体好了就是对我作为医生的感激。谢！

确实，杨友志的生活过的很单调。工作的时候他并不觉得，可一闲下来他就觉得浮躁，身心不安，有时候躺下来更觉疲惫。妻子出事以后，那些住院的日子，他像头疯牛，疯狂地查阅各种国内外资料，试过各种措施，妄想夺回有意识的妻子。可是，即便自己身为外科医生，又能怎么样。望着躺在病床上只有呼吸的妻子，他以为是梦中，噩梦中的一切。看着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他的同事们，他强迫自己承认这是残酷的现实。日夜地守在医院，困了躺在床上，很多时候他难以入睡，没办法，有时候偷吃镇静药入眠。

原来对烟可有可无的他，晚上经常会在阳台抽烟到深夜。母亲和岳母轮换着来家里伺候，替他分担着许多。他把孩子送到住宿学校上初中，可这时候的孩子有时候逆反，常常的他已经压不住浑身的燥火，真想对儿子动手了。可孩子已经失去了母亲的疼爱，作为父亲，作为因为没有尽到责任而心存负疚的父亲，他又怎能扬起巴掌。一次，趁岳母出去买菜，他把脸埋在妻子一只惨白的手里，失声痛哭。即便是这种痛哭也不能放肆，他压抑着音量，上身抽搐……

上班的时候，他把全力用在业务；下班的时候，擦洗，翻身，洗衣，做饭，里外一把手，他尽量让老人少些分担。岳母曾和他商量：“要不送老家呆一阵子，我也能两头顾着。孩子，看你也太累了。”可他想，毕竟老家条件不行，他也怕太拖累全家。

他托母亲在老家找了一位远房表婶，常住家里，给多些工资，间或两位母亲也时常来帮忙，就这样三年很快也就过去了。儿子考上了高中，也逐渐摆脱叛逆的时期，很知道用功，也立志学医，他也被提升了主任。他还花了大万买了辆还凑合的车，两周看一次孩子，一月接回来一次。更方便的是他可以开车来回老家，接送老人。

虽然身高马大，顶天立地，他是个男人。正因为是个男人，每每夜深人静时，他便生出几分燥热，胸中似有燃着的烈火。他需要一个女人的抚慰和温柔，需要一个人对生活的共同承担，需要一个人来倾听他的成功和苦恼。火在黑暗的阳台上一明一灭。他想起也有护士或明或暗的挑逗，他想起过年，岳母在母亲面前的长长一跪。岳母对母亲说：“大志不容易，只要不丢下闺女，他可以再找。”

最困难的时候他已咬牙挺过，难道叫他现在和妻子离婚，难道叫他也去追赶所谓的时髦，找个情人。女人为救孩子成残，他心上刻下一生的愧疚。大山养育了他的朴实和善良，他怎么能提起离婚，可如今这种名义上的夫妻又叫他……

他背着道德和人性的双重十字架，有时候，他真的想把阴郁的天捅个窟窿了。

不敢细想一些事情，用吸收业务的营养填充饥饿的精神，他很怕闲下来。后来他喜欢上了松花江，心燥的时候跳进松花江里，用粗壮的臂膀狠命拍打江水。江边垂钓，陶冶性情，让翻腾的心境变得平和安静。

那日，回家的路上，正遇欧阳雪的车祸。

救人是他的本能，救人是他医生的职责。关心病人是他应该做的，对待欧阳雪，和别人一样，他并不觉得她比别的病人特别。没必要接受什么特别感谢，他就这样淡淡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