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窝儿

导读我想对老喜鹊说的是，让它们去吧，孩大不由娘啊！想开些，世界是我们的，也是它们的，但归根结底是它们的。它们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

我坐在办公室里，隔窗就能看见那鸟窝儿。它在一棵高大的杨树上。杨树的叶子已落光了，粗粗细细的枝条如钢笔画的，鸟窝儿像是挂在上面的一片云。一片浓重的云。

那鸟窝儿是去年搭成的，我记得很清楚。两只喜鹊，先来了一只，一会儿又来了一只。它们尾巴很长，毛该黑的地方黑明黑明，该白的地方白雪一样。它俩从这个枝上蹦到那个枝上，然后又从那个枝上蹦回这个枝上。期间，它俩肯定说过一些话，或交换过眼神，只是我没听见、看见，加上那会儿我正忙一些不想做又必须做的杂事儿，就把它们给忘了。

我再次注意它们，那云已挂那儿了。有个下午我跑到树下，见两只喜鹊轮流往窝里飞，嘴里不是叨个蛾子，就是噙个蚂蚱或刀螂，而每当此时，窝儿里就会有阵不小的骚动，啾啾啾啾的叫声显得兴奋而期待。我知道它们做父母了。做父母很辛苦，但心里甜。这个我不说，你也是知道的。

秋天里风多，有时也很大，树常被刮得摇摇晃晃，我担心它们会被刮下来，零散了。我在心里对它们说，要是你们把窝儿搭到我办公室的窗下，避风又挡雨，多好啊！我屋里有饮水机，还可以给你们弄点公家的矿泉水喝。它俩见我先是叫了一阵，然后就飞到另一棵更高的树上了。估计那叫是在交换对我的看法儿：他说得比唱得都好听，谁知道他是个啥人，肚子里安的啥心啊！

显然，它们对我缺乏了解和信任，对我的真诚表示怀疑。这很正常。生活或工作中我也经常被人误解，我惯了，何况它们是鸟。不过，从那以后我就很羡慕公冶长。因为他不仅听懂鸟语，而且还会说。

现在是冬天，下过两场大雪和一场小雪之后的冬天。我还能经常看见那俩老喜鹊，要么站在窝儿边的树枝上掺望，要么站在附近的几根电线上发呆。但很久了，我却没看见它们的小喜鹊。我想它们的小喜鹊一定也像我或你的孩子，去外地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北京、上海，或者深圳，打工、挣钱，或者上大学、读研。那里有它们的梦想、爱情、拼搏、辉煌啊！当然，也会有它们的孤单、泪水、慢慢长夜，长夜一样的思念。

我想对老喜鹊说的是，让它们去吧，孩大不由娘啊！想开些，世界是我们的，也是它们的，但归根结底是它们的。它们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

我还想对它们说，要是实在想它们，就去看看，好赖你们还有个翅膀，一扇一扇就到了，不像我，得先请假，订车票或机票，挤来抗去，路上吃碗方便面，就点儿榨菜就不错了。

但有一点儿我没给老喜鹊说。那就是老年、病痛、孤独和守望。我怕它们听了也会伤感，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