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卫梦魂

导读诚哉斯言，壮哉其为！望着那依然沁血的字迹，深渊里飘渺的迷雾，我的心为一种悲壮的情绪所充斥，甚至于汹涌澎湃起来……

总是漫不经心地走马观花在，时光长河的堤畔。一边张望，一边梦想，沉浸在鲜花和爱意的簇拥里；谁知，短暂的韶华季节，却被无情的岁月悄悄地拐走。弯多路远哦，无畏稚嫩的心，却不曾产生过些许后怕之意。如一个初出江湖的浪子，尝试着憧憬与失望的苦涩滋味，沐浴着现实和梦想之间跌宕差距的洗礼。

孤帆远影呵，重山经过。幻想着前方不远，就是蔚蓝明媚的无限碧空了。峰回路转，眼前却从天而降下，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那无底的深渊，杳冥中传出莫测的音籁。浑然不觉中，河水漫流过去了，光阴飞逝过去了，只余下自己一人，踟蹰在那世外荒野、峭壁无援的悬崖边。

漠漠先古的风，吹拂着一颗未曾开化的心。那发自深渊的缥缈声音渐次喧嚣起来：人们互相怨怒的秽语、奸笑嘎嘎不已；互相攻击大打出手的熙攘轰然雷鸣；钞票发出金银铜币的叮当，迎风得意……心狂跳起来，血潮汹涌。骤然之间，天空现出四个北极星，眨着狡黠神秘、熟悉又陌生的眼睛。一种莫名的恐惧侵袭过来，缠绕在身上，浸蚀着肺腑。

无边的漆黑里充满荒凉。忽然，朦胧的苍穹掠过一只鸟影子。不知怎的，它撞在了深渊边一方高耸突兀的石崖上，鸣?着坠落在渊边。我惊奇地慢慢摸索过去，在那石崖下的衰草丛中，发现了它的躯体。那是一只嘴角渗出鲜血的神奇鸟儿：脑袋上布满花纹，洁白细长的小喙，褐红色的爪子。它也许感应到了，我这个陌生人的气息，强睁开一双惊奇无奈而又坚毅的眼睛，扑棱着翅膀想站起来，然而，殷红的鲜血却流得更加猛烈了。它扭头傲然地望望我，便振响羽翼，发出悲伤绵长的啼鸣，毅然向着深渊俯冲而去。

慌乱中，我赶忙伸出援助的双手，却仍然晚了一步。它那娇弱的身躯，已然消失的了无踪影。我的手掌心只飞溅上了几滴，它依旧温热的鲜血。它为什么这样？是嫌弃我这个陌生人的意外打扰吗？我无奈地摇摇头，垂眼凝视地上那斑斑血渍。不曾料想，那地上的血渍已然变成了几列娟秀的隶书——我乃炎帝之幼女精卫是也。尝因游东海而溺，意欲衔西山之木填海。每每途经此处世态炎凉深渊，眼见所居人心隔膜、恣睢暴戾、情爱之心缺失，遂思谋留此处襄助。近旁兀立石崖，为女娲氏采炼补天遗漏之石。传粉碎此石崖以填近旁深渊，可以弥补人心缺漏，祛除情爱隔阂。然我身单力薄，虽经年奋身向前，却不能撼动此石崖之冰山一角。今我已鞠躬尽瘁，虽无悔而徒留遗憾。惟愿后来诸君，用博爱之心以和我鸣，奋力粉碎此石崖以倾填于深渊。诚如是，则世人必将彬彬相待，其乐融融，天下幸甚！

诚哉斯言，壮哉其为！望着那依然沁血的字迹，深渊里飘渺的迷雾，我的心为一种悲壮的情绪所充斥，甚至于汹涌澎湃起来……

举目四望，雾霭冥冥，皓月当空。北极星已经消失了那令人迷惑的幻影，在幽深天穹更加璀璨夺目——那里就是北方呵！不会再迷茫了，因为我已经辨别清楚了方向。狐死要首丘啊，精卫誓言要填平着世态炎凉的深渊！心，被一种无以言表的顿悟激情所震撼。于是我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拓印下那地上的血书，将它临摹在那兀立的石崖壁上。我要让那些菲薄的世人看到，这则催人泪下的哀辞以使他们愧疚并醒悟；使他们在往后的日子里彼此珍爱，真情永驻！临摹完毕，我怀着满腔澎湃的激情，和身扑向那无底深渊近旁的兀立石崖……

秦鲁子于1990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