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文章写作网 >文章写作社区 >刮痧叫魂忆外婆(《西南作家文学》杂志投稿)

刮痧叫魂忆外婆(《西南作家文学》杂志投稿)

2013-10-26 09:07 作者:段扬 阅读量:242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导读现在回想起来,外婆热心地给家人放痧、刮痧、叫魂,其实是在用她力所能及的方式表达着爱心。这些方式,是她从老一辈人那里继承下来的。

现在的孩子们,恐怕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放痧、刮痧和叫魂了。我小的时候,这三样事情都是经历过的。给我放痧、刮痧和叫魂的,是我的外婆,一个心地善良、好管闲事的小脚老太太。

我小时候每闹肚子痛,外婆便说有痧,要给我放痧。放痧的工具很简单:棉线一根,缝衣针一枚,饭碗一只,火柴一盒,温开水一小茶壶。外婆把这些工具放在饭桌上,自己在饭桌旁的板凳上坐了,揽我入怀,捉住我的一只手臂,用她老年斑密布的双手轮番搓抹,把血液往指尖上赶,然后用棉线在中指的指甲根上下反复缠绕,待血液阻滞,指尖涨得发紫时,拈起缝衣针,“倏”地朝指甲盖底下的棉线缝隙中扎去,一颗乌黑的血珠“汩”地冒将出来。外婆拎起我带血的中指给我看,用医生向病人炫耀自己诊断准确的口吻说:“看,血多黑,是不是有痧?”解开缠绕在我中指上的棉线,顺便用棉线去吸那乌黑的血珠。食指、拇指、无名指、小指,如法炮制,轮番操作,在十根手指上放完了痧,那根棉线已被黑血浸透。外婆划一根火柴,点燃那根带血的棉线,让灰烬掉落在饭碗里,端起小茶壶,倒半碗温开水冲散了这灰烬,当成“汤药”,命我喝下。这“汤药”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不好喝。

倘若我头痛脑热,咳嗽不止,外婆也说是有痧,便用一柄喝汤的小木勺给我刮痧。“刷——刷——”小木勺在太阳穴、脑眉心和喉咙两旁一下一下地反复刮着,直到刮出一块块灿如晚霞的紫红为止。若是腰背痛,刮痧的工具便换成了盛饭的大木勺,在疼痛处刮出的紫红则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有些惨不忍睹。对这些晚霞般的紫红,外婆一概称之为痧。

放痧和刮痧的土办法有时竟然很奏效,尤其是对急性发作的肚子痛。但有时也不奏效。不奏效时,外婆便说:“肯定是掉了魂了,得去把魂叫回来。”外婆信佛,也信迷信,对这个世界上有佛、有神、有鬼、有魂这类事情深信不疑。老人家要我仔细回忆,这一两天都到哪些地方去玩过,遇到过什么邪祟没有,听到过奇怪的声音没有,受到过惊吓没有,跌倒过没有。如果我回忆起听到过奇怪的声音,受到过惊吓,跌倒过,外婆又追问是在什么地方。问明了地方,外婆便认定我的魂掉在了那里,脱下我的一件贴身内衣,挪动她那双可怜巴巴的小脚,颤颤巍巍地踮着碎步,一步三摇地走出门,给我叫魂去了。

找到了我“掉魂”的地方,外婆便抖动着我的内衣,轻声而悠长地呼叫几声:“扬儿的三魂七魄回家来喽——扬儿的三魂七魄回家来喽——”然后拎着衣服,原路返回,走几步,回头呼叫一声,抖动一下衣服。走回家中,便把那件贴身内衣给我穿上。外婆相信,经过她的这一番呼叫,我掉了的魂已经被她叫回家来,归家似的回到了我的身上,我的身体也就无大碍了。她皱纹密布的老脸上,一脸的欣慰。

我父亲是学西医的,反对外婆用放痧和刮痧的土办法给家人治病,说这些土办法不但野蛮,也不卫生。对于叫魂,父亲就更反感了,说这是封建迷信,知识分子家庭做这类事情,影响不好,惹人笑话。因此,父亲在家时,外婆放痧、刮痧和叫魂的本领便得不到施展。我和弟弟妹妹们都赞成父亲的说法,不喜欢放痧和刮痧。每次放痧,十根手指要被扎出十个针眼,刮痧也把皮肤刮得火辣辣的痛,还要像伤兵似的难看好几天。但小时候无力反抗,只得任随外婆在我们身上施展本领。长大后,便不再让外婆施展本领了,这让好管闲事的外婆产生出有一身好本领却无处施展的失落感。

现在回想起来,外婆热心地给家人放痧、刮痧、叫魂,其实是在用她力所能及的方式表达着爱心。这些方式,是她从老一辈人那里继承下来的。只不过时代变了,现代科技带来了社会的进步,观念的转变,外婆从上一辈人那里继承来的土办法,相信的人越来越少,恐怕再也找不到传人了。

外婆已作古多年,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怀念她老人家。在扰扰攘攘的浮生中偷得半日闲暇,静坐一隅凝神回想一点什么的时候,记忆的屏幕上便会时不时地闪现出外婆给我放痧、刮痧和叫魂的镜头。如果外婆还健在,我倒愿意让她老人家再给我放一次痧、刮一次痧,叫一次魂,让她老人家的看家本领好好施展一番,逗老人家高兴高兴。

相关文章关键词

《刮痧叫魂忆外婆(《西南作家文学》杂志投稿)》的评论 (共 0 条)

  • 还没有人评论,赶快抢个沙发